然而三班的59位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们放在心上的是——亦忱要穿校服了,还是全身。
活久见。
既然说好了那就要当天生效,离下课半个小时的时候亦忱把书往抽屉里一扔,大长腿划过凳子面朝后门站起来。
讲台上老许正研究某个学生的等高线是怎么圈出来的,被亦忱的动静引得抬头:“正好你下课了,来来来,帮我看看这犊子怎么画的,迷宫似的。”
亦忱看了一眼表,走了过去。
拿过卷子扫了一眼,淡定地说:“我是人,不是扫描仪。”
老许莫名被呛,幽幽地说道:“那看来就不是我的错,我的眼还没到老花的地步。”
亦忱转身朝后门走,一句:“快了,您不妨试着喝点决明子,听说明目。”
老许骂了一声,全班都笑了。
老许从前门追出来:“低调,别咋呼。”
亦忱从后门回身回道:“放心,学生会抓谁也不会抓我呀!丢不了分。”
是了,学生会抓谁也不会抓他。
虽说是个挂名吧,但到底还是主席,虽说一件事没管过一次会没开过,但政教处的王主任就是把他按在这个位置按了两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王主任看着他从初一的小土豆长成高一的参天大树,然后顺手一提,成了学生会主席。
副主席有异议吗?没有,副主席巴不得他去开次会,却又无能为力。
往届正副主席相亲相爱,到了亦忱这,副主席就像个被抛弃的糟糠妻,主席是个什么玩意儿?没见过。
三班后门离楼梯近,一出门就是,亦忱脚尖沾地别提跑的多欢快。
但是天不遂人愿,下到高一楼层的时候他那素未谋面的值班小伙伴们叫住了他。
可能是终于逮到了一个人,小本本上能记一次,这些小伙伴异常兴奋。
“哪个班的,不知道上课时间不能出教室吗?”一个女生问他。
他没太好意思地转身,一言不发。
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说:我是你们老大,我想去吃饭?
或者:把你们副主席叫来见我。
还是:女孩,你居然不认识我?
亦忱转转眼珠子,始终沉默。
那女生是高一的,手里的笔已经在本本上准备好了,结果一看这张脸钉在原地。和她一起来的那几位也不例外,总之就是没人说话,气氛DOWN到了零点。
远处一个男生见他们不动,出于好奇过来看看情况,结果一见到亦忱笑了:“我的天,稀客稀客,您老这是来视察工作的?欢迎欢迎。”
亦忱和沈冰对视一眼。
沈冰,那个传说中如怨妇一般度过高二学生会时光的学生会副主席,开会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日子没法过了,姓亦的高三还连任吗?我要举报他,受不了了。”
沈冰遣散了围观小伙伴,推着亦忱下楼。
“好学生早退啊!”沈冰打趣道。
亦忱余光瞥见他:“好学生也会饿的。”
沈冰送他一记白眼:“我一直想高二放假之前我还能不能见到您这尊大佛,苍天不负,我心满意足了。”
亦忱抿抿嘴唇,自知没理。
“你不是真的去食堂吧?”沈冰和他一起出了高中部,一路上路过不少值班的学生会,每一个都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仿佛天神下凡,又仿佛他们身上开着什么花,不多时整个高中部传遍了。
老许坐在教室里放弃了那张等高线,他喝一口茶吐掉不小心喝到嘴里的茶叶,道:“你们说说,都是人,为什么亦忱就有这资本,不过是从四楼走到一楼,这才多久,整个楼都知道了,你们呢?你们走一趟除了给我扣个分回来啥也没有。”
孙峥心思一直不在题上,见老许开了话匣子,也就不憋着了,他靠在墙上说道:“主要是咱没人家那股劲,我不信他生下来就这么牛气,人家下的功夫咱没下过,所以咱也不眼气。”
老许笑了:“你倒是心大。”
吴杨接话:“不是他心大,我们都这么想,亦忱一没作弊二没找关系,就是能连续五年霸着全市第一不撒手,我要是有他这本事,我能飞上天,跟您提要求还提这个?那不得好好想想敲您一笔。”
老许瞪了他一眼。
赵策也说话了:“这话确实没毛病,亦忱是学生会主席,他就是这节课一分钟都不上也没谁能说什么,但是人家就不,就得和您说一声,然后掐着点走,不仅和您说了,还给了您一个台阶,其实亦忱一点都不傲,相反的他人特别好。”
吴杨补充:“除了偶尔炸毛。”
教室里笑成一团。
话题主人公丝毫不觉他已经被他的同学夸上了天,被沈冰嘟囔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站到了食堂门口,看时间早到了三分钟。
因为一中人多,早晚有回家的还好,中午基本都在学校,所以午饭会把初中和高中错开。初中的都是小孩子,长身体,早吃,高中的晚二十分钟。
亦忱几乎没在食堂吃过饭,都是买了直接带回教室。
突然多了个小跟班,带回教室不大好,只能放食堂。
本来他忘了这件事了,历史课课间睡觉的时候不知道听了句什么突然想起来好像一中有这个传统,他初中的时候经历过。
门卫叔叔打了饭回门卫,食堂里渐渐活动起来。
几个借着学生会名义提前下课或者不是他值班却没上课的学生结伴冲到了食堂门口,亦忱压根也不认识谁是谁,但是对方认识他。
两边在食堂门口碰上,亦忱毫无感觉,对方却尴尬无比。
“学……主……主席好。”来人自觉很乖巧的打招呼。
亦忱本来在看初中部的楼门,被这么一叫收回视线点点头,似乎是带了几分高冷。
他不动人家就不动,他站着人家就站着,像被他罚站一样。
终于初中部的下课铃响了,亦忱松了口气,见他们还站着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主席。
“你们怎么还在这?进去吃饭吧!”
对面不知所措,但反应不慢,点点头:“好的,主席再见,下次不会了,谢谢主席。”
亦忱心说:你就是再来十回我也记不住你。
初中部的楼门像泄了闸,涌出好大一团洪水,如果体育考试有着劲头,绝对满分。
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娃娃们拎着饭盒争先恐后的朝亦忱奔来,亦忱连忙让了让地方。
他安慰自己:长得够高,应该能看见。
差不多人都散完了,亦忱也没看到他的小跟班。凭运气拉住一个人问他是初几的,好巧不巧就是初三四班,那人说喻辞还在教室,好像说等高中部下课再来。
亦忱走向初中部大楼,逆着人流往上。曾经这里他也是霸主,三年之后这里只是曾经。
初三四班在五楼,冲着楼梯口。
亦忱当初是初三五班,和四班正好错开。
整栋楼都走的差不多了,四班的前门口传来两个人的讨论声,在这栋安安静静的大楼里尤其明显。
“这里你算错了,所以最后结果就错了。”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算错了都能算到选项有的答案。”
“那可能是运气好吧,万一你算了半天结果发现选项没有答案,你还得再算一遍,后面的大题就没有充足的时间了。”
亦忱笑笑,悄悄走进去。
“出题人清清楚楚的知道你们会在哪出错,不是你运气问题,是你没学会。”
亦忱的声音乍起,两个人一哆嗦同时看过来。
“学长!”
“学长?”
亦忱点点头,拿过他们的卷子看了看又放回去:“钟阳你不是回家吃饭的吗?”
钟阳指了指一旁的书包:“嗯,但是喻辞说他想再学会儿,我也跟着多学一会儿,我妈会等我的。”
亦忱转向喻辞:“课上没完成?”
喻辞摇摇头,扬起一张笑脸:“我以为你们下课会晚,就想着去食堂门口不如多学一会儿,等快下课了我在过去占位子。”
亦忱呼啦一把喻辞的黑毛,说:“行了,吃饭去吧,下午再学。”
钟阳和他们道别,抓着书包冲出教室,仿佛慢了教室里这两个人会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喻辞弯腰从抽屉里拿出那瓶绿豆水递给亦忱,亦忱挑眉表示疑问,喻辞说:“我第三节课去找你了,想问问是不是等你们下课了再去食堂,然后见很多人问你问题,还有人说你讲了一整节课,你没带水杯,这个你喝吧。”
亦忱看看那瓶绿豆水又看看喻辞,五味杂陈。
他舔舔嘴唇接过杯子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沁入心肺的凉和爽。他把盖子拧好放在了喻辞桌子上:“喝一口就行了,我一天说不了多少话,没碰杯子,你不嫌弃的话还能喝。”
喻辞笑着点点头。
收拾好东西往外走的时候亦忱才发现他的位子真的在第三排,虽说自己最后一排不能嘲笑人家第三排吧,但对于喻辞来说到底是不一样。
可能是绿豆水的后劲大,他把手搭在喻辞肩膀上指着第一排最中间的风水宝地对喻辞说:“这个班的这个地方你就不要再想了,下次考试你会在那栋楼高一某个教室的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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