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敲过许久,里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一个蚊子大小的声音问:“谁啊?”
学委闷声道:“菲菲,是我们,我们来给你送资料。”
门开了。
门开的一瞬间宛若一个霉气弹炸开,六零二黑漆漆的,不见天光,开门出来的女生蓬头垢面,趿拉着拖鞋。
她没有请任何一个人进去,站在门外和他们说话。
“不用了,我不会回去上课了,你们也不用来了,那几位老师回去没说吗?”
喻辞问:“说什么?”
“我不上学了。”
“不上了?”
“嗯,谢谢你们,你们回去吧,这里……不好。”她弯着身子,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她身上穿的衣服带着点点血迹,看上去,也像油漆或者水彩。
这样的女生亦忱在电视里看到过。
完全的颓废,
她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亦忱觉得她要把肺咳出来,如果不是喻辞他们带他来,他自己碰上的话一定会以为她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走吧,不要再来了,不要来了,我不会再开门了……不会了。”她自语着,往回走。
亦忱看到她的脚后跟在流血,告诉了喻辞,喻辞也看到了,但是没等他说话女生站住回了身。
“你是亦忱吗?”
突然被cue,亦忱茫然地点点头。
女生笑起来,她应该很好看,有这一口整齐的牙齿,穿过凌乱的长发能看到一双含泪的浑浊的眼睛,双眼皮吧。
“我初三和喻辞一个班,经常可以看到你,那时候没上高中,我们班很多人都想努一把力,等上了高中可以和你一样。喻辞对我们说你不是高中才那么厉害的,而是一直都很厉害,我知道,你是很多人心里追赶的目标,也是很多人的光。”
“但是,光不是万能的,能照亮一年、两年,也能突然没电,不能拯救世界,也不能拯救人类,不能惩恶扬善,不能匡扶正义,什么用都没有。警察都做不到,做不到……”
亦忱听不明白,喻辞却把他让在了身后:“如果累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女生看着喻辞的举动,没什么反应,继续对亦忱说:“你曾经是我最崇拜的人,真的,而今天你居然来看我了,好神奇,好神奇。”
他们道别,他们落荒而逃。
出了楼门站在院子里三个人惊魂未定,只有亦忱有些发懵。
喻辞推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司机还在等着,喻辞只是说路上小心,并没有想多说什么,亦忱也没有多问,看着他们离开,然后上车走了。
当然,分开之前趁机得了一个拥抱。
亦忱打算在路上和司机打听点消息,毕竟司机常年在这里,但是司机一听是四单元六零二,沉默了。
半晌之后司机问:“你知道硫酸女孩吗?”
亦忱心里一阵抽搐:“知道。”
“硫酸女孩是被人拿硫酸活生生烧死的,你知道吗?”
亦忱摇摇头。
这里的三轮是较为宽敞的那种,可以面对面坐五六个人,亦忱面朝司机:“不知道。”
“那凶手你知道是谁吧?”
“报案人。”
这个他高三的时候听吴杨说过,好像是那个经常到湖边钓鱼的老秦。
司机叹了口气:“这有个集你知道吧?”
“知道。”
“集市入口的地方有一个看车子的老太太,那老太太的故事你也知道?”
“她家里的故事?”
“嗯。”
“听说过。”
“这就简单了。这老秦和老太太家的儿子是一块儿当兵回来的,回来以后老太太的儿子结婚生子,日子过起来了,那老秦是外地迁来的,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樱郊那边有个村子,他就住在那,老太太一家也住那,一年夏天,人工湖刚修好不久,有人说湖里有鱼,能吃,两个人就约好了一块去钓鱼。”
“老太太家儿子先去的,去了没多久就有一户人家带着孩子来了,这家子人不钓鱼,下水直接捞,然后孩子就掉在里湖里,脚底抽筋。夫妻俩不会游泳,大吼大叫,老太太儿子听见了就去救人,那个湖你应该也见过,和岸之间有些距离,老太太儿子把人救了自己没活。”
“之后那家人搬走了,老太太的儿媳妇带着孩子也走了,过了不久老太太老伴没了。好好的一个家乱七八糟,那时候的报纸上说退役军人为救孩童牺牲,但是在那边百姓嘴里说出来就是那湖邪门的很,连当过兵的都活不了。这话不好听,偏偏有人拿这话一说就是好多年。”
“状元巷那边我去过,大部分都是有钱人,他们去集市赶集会有意无意的救济一下老太太,但是老太太住的那边不是这样的,老太太拿回去的东西总能丢一大半。有时候刚拿回去就全没了。那个老秦在老太太儿子死的那年就有些神志不清,天天一个人坐在湖边钓鱼。”
“那湖就是用来供水用来看的,哪里有鱼,他根本一条都没钓上来过。那个女孩儿死在湖边上,脸上全是硫酸,是他报的警,警察把人带回去过了半年吧,就又来把他抓走了,说是人是他杀的,老秦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人们都以为他是个光棍,结果走的那天有个姑娘跑出来说什么也不让警察把人带走。”
“这姑娘就是四单元六零二那个,叫……秦菲。她管老秦叫爸爸,老秦却不认他,这个亲子鉴定说他们俩毫无关系,但姑娘就是非叫他爸爸,你说奇不奇怪。”
“万一是领养的呢?”亦忱问。
“他光棍一条根本不符合领养规定,他去哪领养。我跟你说,更邪门的是这姑娘的户口居然在老太太家,老太太的儿媳妇当初就生了一个儿子还带走了,哪里走蹦出来一个女儿,总不能是老太太生的吧。”
亦忱没说话。
“那个老秦走了之后又有人说话,说这里和学校的人总是欺负这姑娘,把这姑娘弄的不敢出门了。你说杀人犯的闺女谁待见,对吧,她好端端的出来认什么爹啊!这四六零二就成了一个暗号,凡是想说起这件事的只要提一句四六零二别人就能懂。”
“这就是你问的问题了,怎么样?说的够详细吧!”
亦忱点点头:“确实很详细,这些都是你听来的吗?”
司机道:“当然了,我每天开着车往那一坐就是大半天,能听好些事呢。”
“你为什么不去状元巷那边?”
“哎呀,就我这破车去不了,那边的人啊金贵,像你,之前就是在那边的吧,你说你图什么来这边呢?”
“可能是闲的吧!”
下车后亦忱给了四十,这是他身上所有的零钱,司机抽出三张把多出来的一张递了回去:“今儿你给我开张了,不能多收,说是多少就多少,赶车去吧。”
亦忱不推让,收起来转身要走,司机忽然说:“警察来认领硫酸姑娘尸体的那晚我应该见过你。”
亦忱:“嗯?”
“一年前我是樱郊派出所的小片警,干这行没多久,不然我车怎么这么新。”
“哦,我和学校老师一起去的。”
“那姑娘死的挺惨的,但是老秦嘛,嗐,谁知道呢,小伙子,现在问这件事的人可不多了,都嫌晦气,你……也不该问,别耽搁了你的前途。行了,是我话多,你赶紧走吧,晚了市里堵车。”
亦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了。
☆、现实与梦(九)
文四十八/ 现实
汽车一入市映入眼帘的就是灯红酒绿、高楼大厦。不等入夜两旁的路灯悉数亮起,霓虹点点彰显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亦忱挤在快32路公交车上望着窗外,在他斜对面不远处坐着一个男生,男生腿上坐着另一个男生,因为地方太挤,没有人在意他们,也或许是这些人白日里匆匆忙忙,下了班累的顾不上看周围有什么,更或者是在他们眼中这很正常。
但是亦忱不一样,一旦有一扇不同寻常的大门打开,那大门里的东西就会在他血液里开始流淌。
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也宁愿是他想多了。
他在和喻辞重逢后想过一件事情——等喻辞毕业了怎么和喻辞的家长说。
他承认他想的很远,但这是他必须想的事情,亦正刚如何他不在乎,而喻辞有一个完美的家庭,这个家庭里应该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吧。
可是他们不过是想和彼此在一起而已。
会顺利吗?
古大往前一站是个小区,在小区门口那一站下去好多人,往常这辆车上应该挤满到古大的学生,今天周一,学生不是很多。
车厢里渐渐空了,两个男生一直低头玩手机,并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旁边的女生开始窃窃私语,她们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亦忱曾经见到过也听到过,在美食街,他带着喻辞适应人群的那一次。
当时他自以为是颜值顶风,后来才渐渐明白,这是另一个小团体对他们的……不善良的想象。
亦忱往门口走了走。
车拐个弯就要到站,两个男生终于收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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