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病男友 (北川风)

　　登高望远，感觉心情都跟着开阔了许多。
　　这个时候阿叶就觉得，医院这种封闭式的治疗对于病人病情的恢复没有任何的好处，这都是为外面的人着想，他们还是被社会抛弃的那一批淘汰者。
　　T型路口，车站挡雨棚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阿叶的视线。常医生是那种就算离着800米远，只看背影就能吸引住人目光的人，没有别的原因，身上那股子气质就在闪闪发光。
　　常医生穿了一件及膝的风衣，褪去白大褂以后整个人从一个社会精英变成了一个居家的社会精英，阿叶忍不住嘴角挂上微笑。
　　常医生一开始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和谁拉拉扯扯，后见他转过身，那个人从背后抱住了他，两个人耳鬓厮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常医生开始抠他的手，然后他身后的人终于出现在阿叶的视线里。
　　阿叶忍不住屏住呼吸，因为那个人是个男的……
　　“我说过很多次”，常东志深吸了口气无奈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你这几天下班不回家是躲到哪里去了？”顾红嬉皮笑脸的问，再一次的把他的话当成了空气。
　　“没有要躲你，这几天有一个医生休班，我只是来替班的。”
　　“现在替班替完了？”
　　常东志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叫做顾红的男人，他的前男友，又要故技重施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
　　顾红其人油嘴滑舌，脑子里的主意比石榴籽儿还多。他已经厌倦了这种说句话都要斗心眼儿的日子。在一起的时候宠着也就宠了，现在这样纠缠不休，两个人已经隐隐的成为了敌对立场。
　　常东志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有多难搞，简直像是粘在玻璃上的陈年老胶带。
　　“顾红！”常东志忍不住正色道，“你到底是想验证什么？我对你还有没有感觉吗？”
　　顾红看着他没有说话，但常东志知道至少他现在是听进去了。
　　“我承认，感情上是还没有完全放下，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再接受你了。我们在一起五年，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这不是气话，也不是对你的惩罚，我是认真的。真的希望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
　　常东志说完转身离去，不出所料，顾红再一次拦住了他。顾红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常东志深深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摆脱一个人还真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
　　“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这么求你……”
　　“够了，我觉得脏”，常东志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我接受不了，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顾红明显一愣，因为这样伤自尊的话是不可能从常东志的嘴里说出来的。常东志永远给人留有体面，为了摆脱他逼着自己说出这种话，还真是难为他了。
　　常东志慢慢的把他的手掰开，冷静而又毫不留情。
　　顾红很不甘心，常东志以前有多温柔，现在就有多狠心，这让他非常不甘心，这股不甘心如跗骨之疽啃食着他。顾红拽了一下常东志的胳膊，把他甩在后背的广告牌上，不假思索的吻了上去……
　　阿叶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了，他的眼睛看到常医生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猛地推开了那个男人，然后从挡雨棚后走出来没等公交车来就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汽车已经跑远变成了一个翠绿色的小点，那个红头发的男人也沿着人行道渐走渐远，而阿叶还在看着挡雨棚后面，常医生被强吻的那一幕依旧停顿在他的眼前。
　　阿叶连呼吸都忘记了，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快速而沉重，像是要把耳膜震破然后冲出来。
　　阿叶感觉自己的脚腕被好几双手拽着，这才重新恢复听力：
　　“那么高你爬上去干嘛？给我滚下来……”
　　“保安，保安呢？……”
　　五个护士一人一只手扯着他的腿，五只手从脚腕排到了小腿肚，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阿叶的神志终于慢慢回笼，心跳声也听不到了，脑海里窜出来的只有“完蛋了”三个字。
　　朱医生会把他关进小黑屋的。
　　五只手上升到了五双手，不远处已经有保安搬了□□过来——这些人误会他要自杀！
　　是要装作发病自杀还是实话实说只是上来看风景的，这是个问题。
　　装作发病的话到是不用关小黑屋，但是朱医生很可能会给他增加药量，甚至不经家属签字擅自使用电击疗，到时候他会忘掉很多事情。阿叶惊奇于自己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他会忘记常医生的模样。
　　可是如果实话实说……那就一定会因为不听话被关进小黑屋的。
　　阿叶背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加上药物副作用，头更晕了。骑在两米多高的墙上，突然感觉有点恐高。
　　阿叶不稳的晃了一下，下面瞬间想起了一片的尖叫声。
　　□□很快竖在他旁边，保安大叔已经握住了他的腰，阿叶由于天天不吃不喝已经瘦成了一根竹竿，寡不敌众，很快被搬运行李似的搬了下去。
　　办公室里。
　　“柒叶！”
　　朱医生愤怒的把文件扔到了地上，病历本散落了一地，“你是要上天吗？！那么高的墙头你爬上去干什么？……哎，那么高的墙你是怎么爬上去的，啊？那都有你俩高了。”
　　“不到俩，一个半”，阿叶嗫喏的说。
　　“你说什么？！”
　　“我……我就是，上去看风景。”
　　朱医生从昨晚上观察到今天早上，终于发现阿叶只不过是贪玩爬上去的，顿时火冒三丈。
　　“看风景，看风景，你说你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你的出院日子我都给你定好了，你突然给我来个这。怎么，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出院？
　　呆在这里的人没有不想出去的，但是猛地听到“出院”二字，阿叶心理竟然是不情愿的，毫无理由毫无道理。他再一次陷入沉思之中，然后开始发呆，持续的发呆。
　　直到常医生进来，朱医生才拜托他把人抱回去。
　　

　　☆、第 8 章

　　阿叶只感觉自己扑在一个淡淡烟草味的怀抱里，他知道这是谁，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灵魂像是被困在身体里，这具身体却怎么都不肯醒来。
　　直到他被放在床上，阿叶被迫看清了常医生的脸，身体才通电似的猛地苏醒过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常医生蹲在床边看着他。
　　阿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站牌挡雨棚后面的那个亲吻。
　　阿叶摇摇头，看在常医生的眼里，脖子就像锈住了一般僵硬。
　　“那你好好休息”，常医生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先走了。”
　　阿叶看着常医生的背影，突然跳下床，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推到了墙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了他做了和那天那个红毛同样的动作。
　　只是常医生的反应不同，常医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叶？”
　　阿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常医生就这么耐心的看着他等他慢慢清醒过来。
　　阿叶回过神以后，手触电般的松开，“对……对不起。”
　　“没关系”，常医生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阿叶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常医生笑了一下，站在旁边等了一会。阿叶知道如果他再不说点什么，常医生就会拍一下他的肩，然后走开。
　　“那……那个……”阿叶强迫自己结结巴巴的开口，“那个人还缠着你吗？”
　　常东志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阿叶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
　　“还会缠，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烦人了。”
　　不烦人，是已经接受他的意思吗？
　　“你……你你，还……还喜欢他？”
　　常医生眼睛斜了一下，“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是说他……没有以前那么缠着我了。”
　　“哦。”
　　“你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常医生说，“去找其他朋友玩玩，别老闷着。嗯……是因为朵朵出院的事情吗？你们关系很好她走了……”
　　“哎，不是”，阿叶无奈道，没想到常医生会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从这里出去，证明病好了，拥有了正常人一切的生活权利，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阿叶慢吞吞的往被子里钻，“你先去忙吧，我先睡会儿”。
　　“嗯，那你休息吧，今天我值夜班，有什么事可以去办公室找我”，常医生出了门回手把门关上。
　　说是睡觉，但阿叶根本睡不着，闭目养神还差不多。那个吻，印在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一直到凌晨一点半。黑夜总是让怀揣心事的人变得格外清醒。
　　阿叶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月亮穿过云层，照的房间里忽明忽暗。他翻身下床，从床底下的行李箱里扒出了一件之前的外套，穿上之前的衣服让他找到点与外面世界的联系。
　　阿叶掏出手机打着光，在窗户玻璃上照了照自己的影子——好几个月没照镜子他看着自己的长相都有些陌生，阿叶看着自己的影子莫名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