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琅盯着边雾七,突然又道:“雾七,你跟在我身边有三十年了罢!”
边雾七敛眉道:“嗯!”
边琅见到边雾七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突然就难受起来,想和往常一样直接叫他滚,但开了几次口还是只剩下一个“你先出去吧!”
看着对方行礼离开 ,边琅突然觉得,他真的好累好累。
边雾七喜欢他,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已经忘记了。不过三十年前救下他,二十八年前收留他,十年前收他为义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想要打消他的念头,却不想,让边雾七变成了这么一个、让他心里愈发难受的样子了。
雾七…………
也是雾气啊!一挥就散的,不存在的雾气。
于林童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特别特别想宇文安崤,看着树上挂的那一片落叶,摇摇欲坠的样子,他鬼使神差般停下脚步,久久驻足在树下。
风吹过时,那片叶子终于掉落了,飞旋着,飘摇着,落入了于林童的掌心。枯黄的叶片,总是焉焉的。
于林童拿出手机,看着宇文安崤的号码,停顿了一瞬滑向了叶芹芹。
“芹芹”
接到于林童的电话叶芹芹是比较意外的,上一次分开后,于林童就很少找他了。叶芹芹掩住心里的悲哀,不在意般问道:“有事?”
于林童扔掉残叶道:“我打算去A市,现在就走,学校那边……拜托你了。”
电话那端的叶芹芹一怔,缓缓道:“嗯,这么急,你要不明天再走,我去送你。”
“不用了,一个人可以的”
叶芹芹拼命抑制眼里的泪,“于林童……路上平安。”
“嗯”
于林童听到对面有低低的哽咽声,他什么也没说,断了电话,就回家收拾东西了。
他知道,这样做有些残忍,但他更明白,叶芹芹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之前想着,真的是可以做朋友,做叶芹芹的好闺蜜,可惜看看如今的边琅,那样,只会绝望。
他要掐掉叶芹芹的最后一丝,幻想。
在他决定抛弃一切寻找宇文安崤时,就意味着,他要杜绝一切后患。
边琅,叶芹芹,于铭卫还有宇文芊,这些可以影响他们的人,要全部解决掉。
于林童订了最后一班飞机,一个人默默的走了。
抵达A市,已经夜幕降临,于林童没有去找宇文安崤,他随便找了家酒店,暂住一晚。
第二天一早,于林童就出门了,在他踏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天空忽然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雪花,美极了。
于林童先去了花店,寒冷的天气里,那些花仍旧娇艳欲滴。顶着一头雪的于林童,在进店前顿了一下,然后把头上和肩上的积雪抚掉,在店员略显诧异的眼神里进入花店。
他先环顾了一遍,接着走向了角落里的那一盆绿萝。在花团锦簇的繁花中,那绿萝着实有些不起眼。
于林童轻触绿萝的叶片,轻轻勾起嘴角,“可以帮我把它包起来吗?”
店员看着于林童,在于林童的迷之微笑下不确定道:“您这是,自己养。”
于林童摇头,“我送人的。”
店员诧异的看着于林童,盯了一会儿才察觉不太礼貌,迟疑了一会儿道:“您打算怎么个…呃、、包法。”
店员也有些不知如何了,毕竟她以前接待的都是买玫瑰百合菊花仙人掌等送人的,但这大冬天买绿萝送人还是头一遭,关键送什么人都不知道啊!
于林童轻轻掀起一片叶子,突然道:“我直接带走吧!”
店员:“………”
付完账后,于林童直接拦了一辆车。
“师傅,去城北墓园。”
司机看着窗外的大雪,本来想着可以聊聊天了,结果于林童第一句话就让他闭嘴。
昨天没有接到宇文安崤的电话,他还想着宇文安崤在干什么,突然电话就响了,是宇文安崤的。
于林童望着茫茫大雪,然后听到了宇文安崤的那一声:“童童。”
很温柔的两个字。
☆、44
“安崤,下雪了。”
“嗯,挺大的雪,你穿厚一点。”
“知道…”
“童童,昨天我没打电话,你都不问问我吗?”宇文安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于林童单手拨弄手中的绿萝,漫不经心道:“这不等着你电话了,你这几天正忙,我不会儿怪你的。”
宇文安崤浅笑,“早饭吃了吗?”
“吃了。”
“童童,你这慌撒的,越发娴熟了。”
于林童手一顿,静默。
宇文安崤叹息,“你在哪呢?”
“……给我一小时,一会儿就去找你,听话,我先挂了。”于林童不待对方做出回应,就直接挂断电话。
“师傅,一会儿可以等我半小时吗?”
司机从后视镜瞟了一眼于林童,爽朗的笑道:“没问题,天寒地冻的,路上滑,这附近也没个车,我就等你一会儿。”
“谢谢师傅。”
“谢啥,都做生意的。”
于林童没有再说话,茫茫大雪中墓园已近在咫尺。
甫一下车,一股刺凉寒风袭来,于林童护好怀中绿萝,慢慢向前方行去。
瘦削的背影,一片天地,只余他一人。
陷入一片飞雪的城市,仍旧热闹,宇文安崤站在办公楼的落地窗前,只有他,倍感冷落。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宇文安崤有些不开心。他昨天太忙了,没有给于林童打电话,本来想晚上打过去,又害怕吵到于林童,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收到季逸火急火燎的短信,于林童来A市了。那一刻他开心的都要飞了,可看下去,怒火就压不住了。于林童昨晚抵达,可现在他人影都没见着一个啊!
看完季逸短信,他又遣人去查航班,于林童确确实实昨晚到达A市,他赶紧给于林童打电话,没想到才说几句话,就被挂断了。是不是因为昨天没有按时打电话,所以童童生气了。
现在他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总不放心于林童啊!
纠结了一会,打开桌上的一本书,里面却是空的,只有一张照片,于林童的。
照片后面有一段话“安崤,待我回来,去雪天走一走。”
手拉手,一起漫步在大雪纷飞的冬天,我们就可以白头了。
照片里站在绿萝旁的童童,是希望,是他需守望的爱。
………
于林童抱着绿萝,缓缓前行,这里着实过分冷清了。
一直到了最边上,于林童盯着那墓碑,迟迟不肯上前,过了好一会儿,于林童才抚掉绿萝上的雪,移动脚步迈向那块碑。
墓碑之上,刻着的是“亡妻宇文芊”!
于林童把绿萝放在一旁,照片里一袭白裙的女子,微笑着望向他。于林童俯身,手指轻轻滑向女子的脸颊。
“妈,我来看你了。……冷吗?雪有些大。、、边琅常常来看你,他有照顾好你吗?妈,你能听到吗?………你和林阿姨,还是好姐妹吗?”
“肯定是,林阿姨那么好的人。你要常常笑呢!我很开心的,小话特别听话,也懂事了。……边琅前段时间又找过我,他好烦,妈,你是不是原谅他了。”
“妈,你原谅边琅了,是不是也可以原谅宇文家啊!……妈,我喜欢上一个人了,他叫宇文安崤,是宇文家的。”
“妈,你说,希望我活在童话里。其实以前我不信有童话。可我碰到了安崤,他为我编织了一个童话,一个,我爱惨了的童话。……妈,你也不希望我一辈子活在上一辈的阴影里吧!”
“我打算原谅所有的人了,不,不应该是原谅,毕竟错的,不止有他们。”
“我想要放弃一切,有安崤一个人,我真的装不下其他了。”
“妈,边琅喜欢你,可是他错过了。而我喜欢宇文安崤,就算背负流言蜚语,承担世间纷纷扰扰,也是不能背弃了。”
“妈,如果、、同意了,就再对我笑笑吧!”
照片里的女子,温柔笑颜,未曾更改。于林童跪在墓前,紧紧拥住了冰凉的石碑。一滴眼泪合着飞雪,溅落。
这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更是一个坚强伟大的母亲。因为从小失去父母,所以对自己的孩子分外爱惜;因为心不忘恩,所以无怨无悔含笑而终;因为怀揣希望之爱,所以苦难一生却仍旧信往童话。
我的母亲,全世界背弃了你,你痛过哭过,可最后,你选择了原谅。
你用最决绝的姿态,留下了所有人的心。
在爱情面前,你我都是卑微到不见尘埃,可是否能够开出一朵花来,是未知。
在错的时间里遇到对的人,是幸是不幸。
再给你一株绿萝,代表幸福与希望。
于林童走出墓园时,出租车还在那等着,于林童走近车前,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玻璃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都是蒙蒙的,只有驾驶座前能看清车内。
于林童顶着飞雪,透过车窗,就看到司机爬在驾驶盘上睡着了,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于林童迟疑了一瞬,还是轻轻敲了敲车窗,或许声音太小,司机并未起来。于林童甩了甩头上的雪,使劲的敲起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