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杨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早晨洗漱的时候也打了喷嚏,他当时想可能是过敏性鼻炎又开始了,吃了抗过敏的药,现在看来,可能是昨晚冲凉水澡感冒了。
☆、42
程杨除了有过敏性鼻炎,平时的身体状况是很好的,一年也难得感冒一两次,想不到这次大热天里不光感冒,还发烧了,他吃了感冒药不见效,终于扛不住在这天晚上夜戏结束后去了医院。
“医生,输液吧,好得快一点。”程杨不光鼻音重,连嗓子都有些沙哑,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也显得没什么神采。
“感冒要有一个过程,就算是输液,也不可能今天输完明天症状就完全消失了。”晚上值班的医生是个中年女人,戴着薄薄的眼镜,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点无奈,她低头看了眼程杨的病历本,把镜片朝上送了送,“才十九岁,比我儿子还小一岁,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觉得自己年轻身体特别好,平时不注意……”
她一边填写病例,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章页发现程杨居然没有丝毫反感或者不耐烦的表情,而是很认真地望着医生,虽然大半面容被口罩遮住了,还是能从他眼神里看出乖巧的模样。
他忽然想到程杨说他妈妈有抑郁症,曾经带着他去海边……
程杨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想妈妈了吧?
章页下意识握了一下兜里的手机,刚才来医院的路上,他刷新朋友圈,还给他妈妈更新的风景照片点过赞。虽然他妈妈这些年的行为方式在别人眼中看着不太靠谱,可他知道妈妈还是很爱他的。但程杨就跟他的情况不太一样了,不知道经过那件事,他跟他妈如今的关系怎么样。
医生阿姨并没有絮叨太久,开好药之后交代了几句医嘱,告诉他们在哪里取药哪里挂针,便把单子和病历本一起推了过来。
章页伸手拿过,向医生道了句谢,走在前面替程杨推开了房门。
这家位于影视城附近的医院不大,夜里没什么病人,值班的医生护士也不多,走廊里很安静,风从过道尽头的窗缝里吹进来,程杨因为发烧的缘故,觉得冷,好在输液室不远,几步路就走到了。
因为空病房多,护士看他挺不舒服的,针扎上后,又好心开了个单间让他在里面挂水,还说如果他想睡,可以用病床里的被子。
程杨向护士道了谢,等章页把药水袋子在床头架子上挂好后,在床上躺了下去。
“要被子吗?”章页背光站着,弯腰试了试程杨额头的温度,还是滚烫得厉害。
“嗯。”
章页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抖开后搭在程杨身上:“屋里没开空调,还是很冷吗?”
程杨点头。
小张取完内服的药回来,见章页正弯着腰给程杨掖被子,迟疑一下,期期艾艾说:“章老师,挺晚了,你明天还要拍戏,我在这儿看着,你回去休息吧。”
“药都拿过来了?”章页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都在这里了。”小张说。
章页伸手把装药的袋子拿了过来:“刚才护士说服务台那里有一次性杯子,你去拿一个接点热水,先让他把退烧药吃了。”
“嗯。”小张转身又出了病房。
章页翻出退烧药,把余下的放在了床头桌子上:“你说你是不是讳疾忌医?”
“没,”程杨的嗓音哑得厉害,“我有吃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章页拉了把椅子在床旁边坐了下来:“你以前生病也是这么应付的?”
“我以前不怎么生病。”程杨说。
章页抬头看了看输液的软管,又说:“抗过敏的药当豆子吃,你觉得我会信你么?”
程杨盯着他看了一眼,有些郁闷地说:“小张说得没错,挺晚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章页刚要回嘴,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摁下了接听键。
“老大,你要的土鸡汤我给你买回来了,农家走地鸡,现杀现炖,什么乱七八糟的调料都没放,我闻着口水都要出来了,你们还没收工吗?收工了赶紧回来喝啊,凉了就没那么鲜美了。”赵多多的嗓门特别大,虽然隔着听筒,还是震得章页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一点。
“放我房间吧。”章页说。
“老大,你还要多久到酒店啊?我见导演的车都回来了。”赵多多又问。
“你先睡吧,我给你留一碗。”章页说完挂了电话,也不管电话那头被他最后一句话堵到心梗的赵多多。
赵多多简直要跳脚,天地可鉴,我是差那一碗鸡汤嘛,我是担心你啊。
“下午都没看到多多,原来是去买鸡汤了,你可真会吃。”程杨想到章页这大少爷作风,随口调侃了一句。
“听说感冒了喝鸡汤好得快一点,不过你现在都发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了。”章页看着他,嘴角噙着丝笑,不显山不露水地调侃了回去。
程杨看他一眼,垂下了眼皮,声音听着更郁闷了:“你真的可以回去休息了。”
“我还真不困,”章页抬头看了看装药水的软袋,笑着说:“茶喝多了,这会儿特别精神。”
这两天,章页总有意无意拿茶说事儿,程杨知道他什么意思。
此刻他浑身都难受,嗓子也疼,像是回到了曾经那些特别无依无靠的时刻,心理的防线渐渐倒塌,软弱像虚弱一样包裹了他,最后的理智和坚强也在高烧带来的浑身酸痛下灰飞烟灭,于是他忽然想把话挑明。
“我觉得你要不要再想想?”
“什么?”他忽然没头没尾来一句,章页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你不总说我喝你家茶嘛,我怕你决定得太草率,回头出戏了会后悔。”程杨看着他的眼睛说。
章页的心脏像是被东西什么攥住了,几秒钟后他才顺过那口气,声音瞬时温柔得不像话:“我不觉得自己草率,相反,我很确定,如果你怕我不确定,我可以等,等到你放心为止。”
程杨本来想说,如果我一直都不放心呢,不过他到底没舍得再逗章页,让章页着急。轻轻笑了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枕头上偏过了脸:“那就等戏杀青之后吧。”
“好,都听你的。”章页拉下口罩,忽然凑近了一点:“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不可以先……”
他的视线很直白地落在程杨的嘴唇位置,程杨不是不懂,不过他还有理智在,出声打断了章页:“等我感冒好了吧,别传染给你了,快把口罩戴好。”
章页倒是听话,尽管不乐意,还是把口罩拉正戴了回去,他盯着程杨看了几秒钟,再次伏下了身,隔着两层口罩,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个吻。
不知道真的贴上去的触感会是怎么样的,但仅仅是如此,已经是很柔软了,柔软得像是一个美梦,让人想要陷进去,不分开。
只是章页还没来得及流连更久,身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或许是护士,或许是小张,但是有什么所谓呢?然后他感到程杨在他胸口推了一下,章页不情愿地坐回床边,回头,见小张端着纸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
“水太烫了,要等一下才能喝。”小张说话时的尾音有点发颤,像是受到了惊吓。
章页在他脸上扫了一眼,接过了杯子:“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在这儿,明天换你。”
小张愣了一下,朝床上瞥了一眼,见程杨没有反对,讷讷地应着,出了病房。
等到病房的门再次关上,章页走去把里面的窗帘也拉了起来,然后端着小张拿回来的水轻轻吹着,吹了一会儿试试温度可以了,便按照说明书的剂量让程杨把退烧药喝了下去。
喝完药程杨重新躺回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于是他指了指病房的内侧:“那边还有床,你累了躺一会儿吧。”
“你知道吗,前天晚上我睡得一点都不好,一晚上做梦都在找床。”章页忽地抱怨说。
“沙发有那么不舒服吗?”程杨无奈地看着他,眼前这个人金贵,他一直都知道。
“当然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睡沙发。”章页说。
“听着确实挺委屈的。”程杨说。
“所以我现在要睡床。”章页说。
“睡啊,”程杨说,“刚才不是说让你睡那边的空床嘛,又没让你趴在这里睡。”
“我要睡你这一张。”章页看着他说。
程杨顿时说不出话了,静默了几秒,他笑着问:“这个床顶多一米二宽吧,怎么挤得下?”
“不试试怎么知道挤不下。”章页笑着说,他站起身绕到床另外一侧,脱了鞋,迅疾上了床。
尽管程杨嘴上说两个人睡会挤,但是人真的上来了,他又怕章页那边空间太小会不舒服,立即朝这一侧挪了挪。
章页忙伸手护住了他,絮絮叨叨说:“你小心别掉下去了,别碰着手上的针头了,把手放上来吧,跑针了还要重新扎,又要麻烦人家护士。”然后他便顺理成章地保持着侧身搂住程杨腰身的姿势,“我就说能挤下吧?”
“对,你说得对。”程杨低声咕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