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主任欣然点头:“既然劝不动分,那只能‘劝’和了。”
虽然这个思路由年级主任提出来,多少有点诡异,但事情到这都还暂时在谢、周两人的认知范围里。
直到他们真正拿起那份协议……
“每天至少接吻一次,维持感情?”白斯明才读到细则第一条,就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搭班多年,他一直知道唐主任喜欢以思路新致胜,但这未免也太“新”了。
比他原地公开自己是gay还离谱。
谢初鸿和周什一看到这些条款,反应跟他一模一样,人已经麻了:“建议看完。”
白斯明一顺往后,满满一张纸,别的没写,净写怎么在学习之余维持情侣感情了。
大到吵架不能隔夜,隔夜必须向家长或老师报备,小到时刻关注对方身体健康,督促吃药,一应俱全。
更具体的也有,比如谢初鸿至少每三天陪周什一写一张辅导试卷,但……
“周什一至少每三天陪谢初鸿聊半个小时的天是什么?”白斯明教语文许多年,头一次琢磨不出“出题人”的意图。
唐主任很不满,他行事向来讲究人文关怀。
“白老师你也不能对初鸿要求那么严格,他每次考年级第一也很累的,本来这个工作应该你做,但既然有男朋友了,理应跟自己男朋友定期倒倒苦水,清清内存。”
白斯明:“………………”
几分钟前,周什一跟谢初鸿听见这话有多震撼,白斯明只增不减,就差把“无语”直接顶在脸上。
两个孩子终于忍不住了,生平第一次在年级主任办公室抱头痛笑。
白斯明匪夷所思捧着那份协议看了多久,他们就低着脑袋笑了多久。
前几天池澈生日的晚餐桌上都没笑这么大声。
从这些条款角度的刁钻和细致程度,白斯明不敢想这得看多少从学生那收上来的小说,才能拟出这种集大成的协议。
他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挑战:“确定这个东西有法律效力?”
虽然他不懂法,但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科学。
唐主任静了两秒,大概在思考当时他怎么就没这么理性而又敏锐的大脑,然后吐出两个字:“没有。”
白斯明:“………………”
那他这是看了个寂寞?
谢、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问题,是唐主任找周常德确认才发现的。
“如果还有遗漏条款,我们是不是可以随时签补充协议?”
周常德做法律咨询专业素养很硬,看过的文件,比两个孩子这么多年读过的书加起来都多:“从理论上讲,可以签。”
“那就……”
“但这份协议本身不成立。”
唐主任:“?”
“一切侵|犯人生自由的条款,都被视为无效条款。”
“......有办法让他有效吗?”
“没有。”
唐主任不信邪:“那你刚刚看那么仔细?”
“所有条款我都看的很仔细。”周常德没说他其实是想多了解一下,孩子们年级主任的性格。
唐主任立马霜打茄子:“那那个作者瞎写啊……”
“没啊唐主任,是您自己不审完题就乱答。”
剧情过于离谱,让谢初鸿决定亲自看,果不其然才顺着书签往后多翻一页,就找到了答案:“那年级主任在他们高考结束当天就承认协议是忽悠了,只是希望他们不影响学习。”
唐主任:“………………”
请问已经丢掉的脸,可以去哪找。
“所以现在是怎么搞?”
白斯明被这一通胡整,官腔都不想打了。
唐主任讪笑:“刚你进来我正跟什一爸爸商量呢,决定从协议改成‘倡议书’。千错万错,我绞尽脑汁列出来的这些条款是无辜的。”
白斯明一针见血:“这跟以前的许愿方针有什么区别?”
唐主任顿了一下,诚恳:“没有。”
白斯明:“………………”
两个孩子彻底笑疯。
若干年后,有学生从唐主任出的数学试卷里,意外翻出一份被抹掉姓名的“恋爱守则”,内容之清奇,爆红全校。
不少人小心翼翼到主任办公室试探。
唐主任摆出自己已经炉火纯青的“若无其事”,问:“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第77章
办公室里, 白斯明努力让自己对上级领导的口吻平和些:“不然您以后打算做什么,还是稍微跟我商量一下?”
“好嘛……”唐主任自知理亏,这事要只在他们内部提一下就算, 还把脸丢到了学生家长那。
白斯明一想起晚上还得跑池澈家的夜场就心力交瘁, 长出一口气:“徐何绅呢?您是怎么知道他的。”
“哦我直接去查了监控,看到是他我还吓了一跳,不过他的事我肯定办得没问题。”唐主任澄清飞快, “我没告诉他家长具体,只说他恶作剧拍了同学的照片,也没提让他回家反省。”
“是他妈妈提的?”白斯明就说,实在不至于为了这个让人停课。
结果唐主任:“没, 是他自己提的。”
几人:“?”
“感觉他自尊心挺强的, 我找他谈话他自己主动给我说的, 想回家休息一天调整心态,让我以我的名义给他妈妈说。”唐主任唏嘘, “毕竟明面上不让早恋是板上钉钉的,也不能说他‘举报’这个行为错, 所以我其实没怎么说他,顶多算达成一致。”
徐何绅拍的照片源已经交到了他手里, 交换条件是他不把举报这件事往外说, 徐何绅也不把谢初鸿和周什一的事往外说, 就装作这封信没有存在过。
“那个学生没闹吗?”
周常德虽然不认识徐何绅,也不知道中间有什么牵扯,但明显那个学生是占理的。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举报’这个事不光彩,不想被同学、家里人知道。”学校就这么大, 学生间最常发生的, 无异于“举报”、“告密”, 唐主任其实已经为这个问题苦闷许久,“从学校和老师的立场,举报不良行为肯定没问题,但我站在孩子身心健康和长远发展的角度看吧,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周什一发现办公室几人都静了,反倒让他对自己有几分怀疑:“这问题……不是很简单?”
所有目光挪到他身上。
“难道不是以目的为判断标准就好了吗。”周什一眨了下眼,大家这么齐刷刷等着他发言的架势,总让他觉得自己头脑简单,看问题片面,“就,如果举报是真的打心底看不惯某种行为,觉得这个行为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尽管举报没问题,但如果举报只是为了扯大旗谋虎皮,那肯定不行。”
话音落下,还是没人吭声。
周什一心里顿时虚了,驼下一点背给自己打补丁:“当然这个事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外人来看,没有准确的衡量标准……”
作为整个办公室最“学渣”的那一个,场面一度的静默,让周什一几乎就要认定自己又说了什么幼稚可笑的话,唐主任两只手却忽然“啪啪”给他鼓上了。
“真是我眼拙,原来我们年级转来的是个哲学家。什一我现在对你写好那青少年刊的约稿,很有信心啊。”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就全部结束了。
该谈妥的谈妥,该叮嘱的叮嘱,就像白斯明最开始担保的,只要他们两个安安生生学习,什么事都不会有。
唯一可能就是周常德没有得到徐何绅举报动因的“确切”理由。
唐主任只不痛不痒挑着说了,类似家长总喜欢拿初鸿鞭策他这样的理由,再多,唐主任就又开始装若无其事了,望着谢初鸿含糊其辞:“大概就这么回事,处处被你压着,人人夸你,他心里有气。”
谢初鸿和周什一眉心一跳。
唐主任这是明摆不想当着周常德的面,直接戳破他们去酒吧的事。
当老师的,责任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判断清“好”与“不好”间需要干涉的界限才是关键。
这事只要两个孩子点个头,答应不怨徐何绅、不主动找人家麻烦,也就过了。
反正不在一个班,学习越来越紧,几乎没什么交集。
等几人从办公室出来,先前热闹的教学楼已经空荡,秋意渐浓,头顶的天也暗了。
今天这么麻烦白斯明,周常德本意是想请白斯明出去吃饭的:“正好初鸿妈妈今天也会来。”
燕若若病了开不成家长会,但说什么还是想看看初鸿。
白斯明无奈:“但我之前已经约好要去池澈家……”
谢初鸿知道他一直想见自己爸妈,但总没机会,难得主动表态:“下次吧,你这个班主任也是业务忙得很,还是先去把池澈救出来,我妈什么时候都能见。”
周常德看这老师背着包一直陪他们到校门口,以为他没开车:“是现在就要直接去池澈家吗?可以送您一程。”
白斯明正想澄清自己的车在学校,送他们只是出于礼貌,就被校门口站着的挺拔身影掐断了,快步上前错愕。
“你怎么来了?”
“我不直接来见得到你吗,谁的消息都不回,起码接一下叔叔阿姨电话。”夏闻砚眉心拧着一个小结,也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温温和和的嗓音劈头盖脸一通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