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裴宇这一病,比他要重得多,连吊了三天的吊瓶,才逐渐好转。
周一两个大病初愈的人并肩进了教室,一群人就乌泱泱的围上来,嘘寒问暖。
“你俩可不知道,”叶思佳说:“你们上周没出勤的那三天,咱班门口路过的那些小女生一个个都急成什么样了。”
“夸张。”陆少航的嗓子还有点哑,出门前,裴宇让他含了颗胖大海,这会儿说话,舌根都在冒凉气。
“宇哥你没事了吧?”体委刘嘉阳探过一个脑袋,笑嘻嘻地说,“月考的物理卷子能借我瞅一眼不?”
裴宇从书包里掏出一沓试卷,让他自己翻。
这时,去班主任办公室挨训的韩喆回来了,站在讲台上拍了拍黑板,传达命令:“上周发的心愿卡都写完了吧?班会前自己把卡片贴在‘学习园地’那里啊,到时候老班要看。”
教室后排的“包围圈”瞬间散开,转移到前门的那面墙前,新鲜围观每个人到底写了什么心愿。
见陆少航坐着不动,叶思佳好奇地说:“你写了什么,给我瞅瞅呗。”
“没写。”
实际上,那张卡片被他随意丢进抽屉里后,他就再没想起这茬。
叶思佳“嘁”了声,在自己的卡片上又画了几颗小爱心,才起身走向学习园地。
裴宇从课本夹页里拿出两张卡片,将其中一张放到陆少航面前,敲了敲桌子。
陆少航看他一眼,裴宇冲他挑了挑眉。
“真要写?”
裴宇现在嗓子也哑得厉害,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他点点头,拿起笔率先在那张卡片写了两个字。
陆少航咬着笔杆想了很久,才终于动笔。
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的空档,那块展示墙被各式各样的心愿卡贴得满满当当。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多了两张紧密贴在一起的卡片。
不同于那些天马行空的少年遐想,这两张格外简洁,甚至因为过于郑重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一个是自立,一个是新生。
第40章 干坏事
裴宇最近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加上他生病,嗓子化脓,从早到晚说的话都超不过十句。
周末打工的甜品店老板,看他状态不佳,特意准他休息两天。不然丧着一张脸杵在前台,也不好看。
裴宇便在家复习。
今年春节比往常要早一些,1月中旬就要期末考试,眼下离元旦也不过只有几天了,所以他也准备暂停兼职,专心复习应考。
但陆少航坐不住,他担心裴宇总这样闷闷不乐会憋出毛病。
当水笔被他第十次转飞后,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裴宇仰头看向他。
“跟我去个地方。”
陆少航把羽绒服丢到他头上,不由分说把裴宇拽出家门。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街上到处挂着红色灯笼,为即将到来的元旦做庆祝准备,就连光秃秃的树枝上也都挂满了彩灯,想来晚上一定美轮美奂。
裴宇清清嗓子,才问:“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陆少航故弄玄虚,但等出租车开出市区,裴宇就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但为了配合陆少航的心意,他没有点破。
直等到他被领到基地的起飞场,才佯装意外地挑了挑眉:“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带你飞。”陆少航先去跟俱乐部的教练打了个招呼,借了一套装备拿给裴宇,“敢吗?”
裴宇盯着他递来的那副偏光镜看了几秒钟,倏然弯起嘴角,接了过来。
“有什么不敢。”
“我是新手,”陆少航的双飞证才下来几天,只带教练飞过几次练习,算起来留空时间都超不过五个小时,“不怕咱俩上天后,就下不来了吗?”
裴宇笑道:“那就一直飞着,也没什么不好。”
陆少航也跟着笑起来。
他将伞包各个细节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又帮裴宇做好安全措施,才搞起自己那套装备。
等风来了,他站在裴宇身后,双手拽紧伞包的控制绳,交代起飞的注意事项。
“我数一二三,你就只管压低重心往前跑。在你双脚没有完全离地前,一直向前跑,不要停。”
“好。”
裴宇很淡定,反倒是陆少航这个飞行员,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又问了一遍裴宇:“真不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裴宇戴着头盔和墨镜,艰难地侧头看向身后,冲他笑了笑:“我信你。”
不知怎的,那一个简单的笑容就安抚了陆少航紧张的情绪。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回头看了眼平铺在斜坡上的主伞,教练在不远处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他点点头,然后目光越过裴宇的肩膀,投向远处的平原与山丘。
“一、二、三——!”
口令一下,两人如同连体兄弟一起向前逆风狂奔!
短短十几米的助跑距离很快到了尽头,“呼啦”一声,主伞在他们身后张开了巨大的羽翼。
陆少航先一步双脚离开地面,他控制着绳索,对裴宇喊:“再跑!别停!”
前方似乎没路了,但裴宇那一刹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全力向前奔去!
一脚踏空的瞬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他轻巧地提了起来。
如同踩在云端,短暂的失重感过后,身边的一切都变得轻柔且梦幻起来。
城市和村庄逐渐缩成脚下的一小块灰色色斑,隆起的山丘与蜿蜒的河流变成视野里几道流畅的线条。
他们路过一群迟钝到现在才知道南迁的鸟,暂时结伴一起飞翔,待穿过一小片缥缈的云雾后,便不告而别,继续各自的旅程。
陆少航操控主伞拐了个弯,带裴宇去看他最爱的那片火烧云。
彼时太阳缓缓西沉,好似下半阙的部分被藏在那座最高山头里的某种神秘力量刺破了,万丈红光迸裂开来,溅出了绵延千里的晚霞。
陆少航兴奋地高呼一声,连日来的憋闷终于发泄出了不少。裴宇受到感染,也奋力吼了出来。
回应他们的,只有阵阵风声。
裴宇又连吼了好几声,直到喉咙嘶哑地再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才作罢。
冬天天黑得快,他们飞了将近一个小时,就返程降落。等双脚重新踏上地面时,两人的脸都被冷风吹僵了。
陆少航搓着麻木的脸颊,一脸期待地望着裴宇:“感觉怎么样?”
“特……”
裴宇想说“特别爽”,但他刚才喊得太过火,现在失声了。
陆少航哈哈笑了起来:“你不用说,我懂了。”
裴宇牵过他的一只手,在他掌心画了个问号。
陆少航得意地挑了下眉,说:“初次玩这个的爽不爽,就看他叫得响不响——越爽越费嗓子。”
“哦。”裴宇勉强发出了个音节,看他的眼神变得有点耐人寻味起来,“挺有道理的。”
陆少航一开始没往歪处想,但一触到裴宇深邃的目光,就突然红了脸。
接待中心的休息室里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恰到好处,心底的某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在此刻突然破土而出。
“那个……”
陆少航清清嗓子,目光慌乱的四处乱转,最后又在鼓起的勇气中,定格在裴宇的脸上。
“嗯?”裴宇看进他眼底,耐心等他接下来的话。
可陆少航活像个哑巴,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决定直接上。
陆少航一把揪住裴宇的衣领,目光在他的脸上来回游走,最后来到他曾吻咬过那两片唇上。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缓缓凑过去。
只是还没到近前,一只手便抵住他的额头,将他向后推远。
“感冒呢,不许乱亲。”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坍塌,陆少航被埋在废墟中,脑子嗡嗡的,根本没细想这句话更深一层的意思。
等到他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回想白天的一幕幕时,才突然灵光一闪,懂了裴宇的弦外之音。
——没感冒,那就可以亲了?!
我操,我操!裴宇是这意思吧?一定是!
他心里乱糟糟的,特别想把裴宇摇醒问个究竟,可裴宇呼吸声很沉,又一脸倦色,陆少航忍了又忍,还是决定等第二天再问清楚。
不过,天不遂人愿。
因为前一天飞的时间太久,又对着天空一顿乱吼,灌了一肚子冷风,二人双双病倒,轮番去医务室打针。
这病拖拖拉拉的挨到了元旦这天。
一大早,班里就热热闹闹地拉开课桌,腾出地方布置元旦联欢会。裴宇和陆少航全程坐在角落里,毫无参加的兴趣。
“你看看你俩,能不能高兴点!”韩喆抱着胳膊站在他们面前,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人戴一个口罩,还是黑色的,丧不丧啊!”
闻言,裴宇连眼皮都没抬,陆少航哑着嗓子骂他:“你懂个屁。”
他嫌那种浅蓝色的医用外科口罩太丑,特意买的全黑,而且单价还贵两块钱呢。
“得得得,我不跟破锣嗓子较劲,您赶紧闭嘴吧。”韩喆摆摆手,给了他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