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可能不碰上姜薇,季星很早就去上班了,顺道给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带了早餐。他在电脑前无聊地坐了半个小时才有人来,是他对面的李哥。
李哥一见他就抱怨下午要出差,至少要一周时间,这就意味着元旦假期也得在外地过。李哥有一对上幼儿园的双胞胎女儿,老父亲重重叹了口气:“早先答应了放假陪她们出去玩的,这下全泡汤了!”
季星想了想,说:“要不我请示一下主管,问问能不能换我去。”按照季星的性格,能帮忙的地方他总是愿意帮忙的。再加上他现在太需要给自己找个出口了,借着出差的机会可以好好冷静一下,如果今天能出发就最好了。
李哥奇道:“你不是请假了吗?好像请了元旦前后几天的假?我那天听到了。”
“不用休了。”季星心里一阵阵发涩,他原本计划凑个长假和姜薇出去玩,按照守则第六条,他们应该开始一段长途旅行了,——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当晚,季星坐上了飞往北方的航班。他的位置靠窗,飞机起飞的时候,季星低头看下去,整座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无数灯光汇成一张闪闪发光的地图。在这么多明明暗暗的风景里,他还是看见了那个彩虹色的摩天轮。
在摩天轮最高点亲吻的人不会分开,在初雪的日子里亲吻的人会永远在一起,也只有他会相信这些。
摩天轮不断缩小、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彩色的小光点,再也看不见了。
接下来的几天非常忙碌,这项工作很急,否则也不至于紧赶慢赶卡着元旦也要完成。季星每天忙到九十点钟,洗个澡倒头就睡,不给自己留下一点想起姜薇的时间。
跨年那天晚上,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季妈妈怨他:“这么久不打电话回来!是不是过得开心就想不起我,不开心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老妈?”
季星一听这话就绷不住了,委屈又难受。季妈妈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宝贝儿子真的可怜巴巴哭了起来,季妈妈立马心疼得不行,问了好几遍要不要去看他。季星吸了吸鼻子,推说都是工作上的事,最近压力有点大。
挂了电话,季星躺在宾馆的大床上,他想到上次他把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瓣弄乱了,最后他和姜薇一起枕着花瓣睡了。洗澡的时候,他想到在温泉酒店,姜薇把浴室的帘子拉开叫他看,说哇这个浴室是透明的。到了零点,窗外响起烟花的巨响,季星没有拉开窗帘,烟花炸开的时候,光芒映进来,房间被照亮,很快沉入黑暗,又一次被照亮,又很快沉入黑暗,如此循环往复。
季星想,他们本来应该在一起看烟花的。他本来想告诉姜薇:薇薇,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跨年,以后我们都一起跨年吧。
新的一年,伴随着很多不平、很多不甘、很多不堪、还有更多的不舍,开始了。
三天后,是他该回去的日子了。从坐上飞机开始,季星就给自己持续洗脑:做错事情的又不是他,他有什么好尴尬的,要尴尬也是姜薇尴尬,应该是姜薇不好意思见他才对。
这思路还是上次姜薇教他的,想到这里,季星又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这一路上心情跌宕起伏,直到他站在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总算有了要见到姜薇的实感。
季星挺直了腰板,搓了搓脸部肌肉,他决定一会儿就冷着脸开门进去,全程无视姜薇,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
可是……如果姜薇先和他说话呢?季星想了想,那就回他:哦,嗯,呵。反正和他说话的时候不准超过两个字。
按下开门密码,季星有些恍惚,这个密码是姜薇抓着他的手帮他设置的,是他决定忘了李心妍的日子。
季星拖着箱子跨进门,维持着脸上的冷酷表情。抬起头,他没有看见姜薇,只看见了房产管家,还有一个工人,正拿着工具在姜薇的卧室里敲敲打打。
房产管家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下班啦?好久不见。”
“这是在干什么?”季星走过去,看着屋里的陌生人,有点发愣。
房产管家指了指身后的卧室:“没什么,就是你室友这边退房了,我们过来做个整体验收,有些小地方要请工人修补一下。”
“退房了?!不可能!”季星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租期还没到吧?!”
“嗯,租期是还没到,他是主动退房的。”房产管家客气地笑了笑,“最近我会带新租户过来看房,可能要给您添麻烦了,希望您多多理……”
季星没有听完他的话就冲进姜薇的卧室里。全搬空了,就像从来没人住过。
季星在屋里转了一圈,衣柜里没有姜薇的漂亮裙子,门口没有她的那些高跟鞋,镜子前没有她的化妆品,架子上没有她的沐浴露。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冰箱上还贴着一张便笺纸,上面写着:请你吃车厘子。落款是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姜唯。
季星打开冷藏室的门,看见洗好的车厘子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大碗里。
等得太久,已经腐烂了。
第22章
季星像一头困兽,迷茫地在屋子里到处乱转,他问管家:“他真的退房了?什么时候退的?”
管家有点被他吓到,愣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说:“真的退了啊。我查一下系统……是昨天晚上十点钟点的退房申请,今天早上八点多联系我的。”
季星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你知道他搬去哪里了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人家也不会特意告诉我啊。”管家搓了搓手,正好工人那边的修理工作也结束了,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和季星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哈,明天可能会安排清洁阿姨过来打扫这个房间,提前和您打个招呼。”
他们走后,季星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忽然觉得整个家空荡荡的,安静得吓人。他的室友比他先住进来,所以室友是季星对这间屋子初印象的一部分。他还记得当时房产管家给他发了当天的实拍图,厨房里正在咕嘟咕嘟煮牛奶,餐厅的桌上铺着浅绿色格子桌布,客厅的桌上摆着一束紫色风铃草,洗手间一尘不染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这件屋子的公共空间、每个角落都逃不开室友的影子,现在室友走了,季星忽然觉得整个屋子都是陌生的,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季星给姜唯发消息,怒气冲冲地责难他:你跑什么?我还没跑呢?
我们话还没说清楚,你凭什么跑了?
有本事做没本事认?你倒是别跑啊。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不可能的。
你搬到哪里去了?
你搬到哪里去了?
你搬到哪里去了?
你在哪里?!
他给姜唯的两个号码都发了很多消息,没有任何回应,鼓起勇气打电话过去,那头只传来冷酷的电子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找去了上次姜唯带他去过的摄影棚,通过管理人辗转联系上了桉哥,桉哥表示最近没见过姜薇,不清楚她在哪里,季星不知道桉哥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蒙他。
晚上,季星去了知遇,除了知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找姜唯了。一进店里他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到每个卡座前面去看一眼,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分辨那些女生的面容。
有个女生过来拦他:“你在找人吗?”
季星找到了救星,急忙问她:“Vivian在吗?你认识她吗?”
“认识啊。”女孩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你做点我的生意嘛,我告诉你。”
季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赶紧知道答案,女孩让他点什么酒他都点了:“她在哪里?包厢吗?”
“没有诶,Vivian辞职了来着,都好几个月了。”女孩给他把酒全打开,“我实话实说都告诉你了哦,不许反悔。”
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季星第二天还是来了知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这已经是最有可能遇见姜薇的地方了。他坐了一会儿,昨天那个女生又来找他搭讪,她说她叫小鱼。小鱼陪季星喝了一杯,劝他:“你也别太伤心啦,Vivian不做这行是好事,她胃不好嘛,经常喝酒会越来越严重的。”
“那你说她去哪里做什么了呢?”季星喝了一点就开始晕了,他撑着脑袋问小鱼。
小鱼撞了撞他的杯子,催他快点喝:“不知道呀,我只知道她辞职的时候还蛮开心的。我们私下都说Vivian姐姐肯定有男朋友了,绝对是男朋友吃醋了,要不然干嘛辞职嘛。”
季星每一晚都去知遇,用买酒的钱换小鱼讲一件和姜唯有关的事。
小鱼说,听说Vivian十七岁就来酒吧打工,化浓妆、穿高跟鞋,太唬人了,老板一开始都没发现混进来个未成年人,发现以后就把人给劝退了。季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又可怜又可爱。
小鱼说,Vivian酒量确实不错,在知遇是一等一的,但更重要的是她喝酒有很高超的躲酒技巧,倒三杯真正喝下去的只有一杯,都偷偷吐掉了。季星想了想,其实他见姜唯第一面不是英雄救美的时候,是在知遇门口等祁乐的时候,这么说来当时姜唯不是喝吐了是在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