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有期 (槐花树)

　　赵儒生笑了，“我往哪走？”
　　“你没有离开？你要是离开了一定会告诉我的是不是？”
　　“离开？去哪？现在哪哪都在打仗，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吗？”
　　小满抓过赵儒生的胳膊，声音颤抖的自己都没有发现，“我看见学堂的门是关着的，我以为先生走了，我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先生了。我。。。。。。”
　　“好了，别我以为，我以为的了。”赵儒生拉起小满的手，边往自己住的地方走边说，“我煮了点清水面，煮的有点多，既然赶上了就陪我一起吃吧。”
　　赵儒生给小满盛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又扒了一瓣蒜递给小满，然后自顾自的吃起面来。
　　小满看了看面和蒜，又看了看吃面的赵儒生，这才从刚刚的失落中回过神来。知道刚刚都是自己在瞎想，都是自己吓自己。
　　这会儿心下了然，开心的吃起面来。
　　“先生，你煮的面真好吃。”
　　小满傻兮兮的笑说。
　　“那你就多吃点。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来学堂啊？”
　　“我爹腿被大刘打了个大口子，我要替我爹干活。”
　　小满和哑巴在陈家经常挨欺负赵儒生是知道啊，别说陈德水一家仗势欺人的做派，就是以前的赵家也免不了下人仗势欺人。
　　既无奈又无力。
　　世道如此，人人如此。
　　“那你爹怎么样了，好了没有？”
　　小满咽了嘴里的面条，圆圆的大眼睛，似是有泪花再闪，强压着声音说道：“没，腿都肿了起来。”
　　“这么严重？没有和陈老爷说吗？有发烧吗？”
　　小满摇头，“没有发烧，老爷根本不会管我爹死活的。反正我爹要是死了，还有我干活。”
　　赵儒生叹气，陈家的事自己的确不应该置喙，像小满和哑巴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多到数不胜数。
　　自己又比小满和哑巴强了多少呢？要不是自己生在赵家，要不是自己读过书，现在又怎么可能这样体面的活着。
　　赵儒生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好了，吃完了吧。和我去药铺给你爹那些药，没发烧应该不要紧。”
　　赵儒生起身收拾好碗筷，牵过小满的手，从学堂的后门出去。俩人一路无话，赵儒生牵着，小满跟着。
　　小满时不时扬眉偷看牵着自己的赵儒生。
　　小满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关心自己，还关心哑巴爹。
　　这个人的手又大又热，握着很暖很舒服。
　　这个人很高很大，似乎可以挡风挡雨。
　　这个人又很好看，像天边的人，像故事里的人。
　　小满觉得要是能被赵儒生这样牵着，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不快也不慢，就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
　　赵儒生自然能感受到小满时不时撇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是真诚，向往还有炙热。每每对上小满的目光，赵儒生都会朝小满笑笑。
　　二人来到街头的一家药铺，拿了一些消炎去火的药就往回走。路上赵儒生看到一家裁缝店，瞧着小满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小叫花子。
　　赵儒生俯身揉了揉小满的头，温柔的说：“我给你做一身新衣服吧，你不是快生辰了吗？现在都入秋了，正好做一件厚一点的衣服。”
　　做新衣服？
　　给我吗？
　　小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僵在那里。
　　半晌，“不要的，先生，我，我不要的。给我爹买药都是先生的钱。我，我不要新衣服。我不要先生花钱，先生的钱是留着以后娶老婆的。”
　　“我不要先生再花钱了，我这样的人不用穿新衣服，会脏了新衣服的。”
　　“我身上有味道，我很臭的，我。。。。。。”
　　小满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一时间觉得自己不应出现在这里。
　　赵先生这样的人，不嫌弃自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小满挣开赵儒生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陈家的方向跑。
　　赵儒生看着小满仓惶的背影，叹气，真是傻孩子。
　　不过赵儒生还是进了裁缝铺。


第八章 偏偏今天出问题
　　一转眼就到了陈家宴请刘县长和县长公子的日子，赵儒生穿上陈德水一早送来的蓝色大褂，用水梳了梳头发，带好眼睛，弹了弹大褂就出门了。
　　陈家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下人们一个个都忙的不可开交，生怕做错事。大家心里都明白，今天要是谁出了错，不死也得断腿。
　　不过今天小满还是有些遗憾的，因为事先听李二狗说的戏班子没来。
　　吃了赵儒生给买的药，哑巴的腿好了很多，下床干活基本没什么问题。只要哑巴能动，就基本不让小满干活，能干的自己都干，让小满歇着玩。
　　别看过了这么多天，大刘打哑巴爹的事小满可没忘。不管过了多久，小满一定要替哑巴爹报仇的。
　　机会来的这么快，报应也来的这么快。
　　小满看着大刘又要劈柴又要烧火忙的恨不得一根人分成两个用。大刘看见小满没事闲晃，本来忙的脚不沾地就一肚子火，这下更是火大了。
　　大刘拿着劈柴的斧头指着小满骂骂咧咧的发火，“好你个倒屎尿的，要是再在我眼前晃，看你刘爷我不劈死你。赶紧滚，看见你就晦气。”
　　小满也不气，陪着笑脸走过去说：“您别生气啊，我看您一个人要干好几个人的活，我这不是想看看能帮您干点什么吗？”
　　大刘一听小满是要来帮自己干活的，立马换了语气，“算你小子会来事，赶紧把我劈好的柴抱去厨房，告诉你，干不好，老子照样劈死你。”
　　小满赶紧抱起大刘刚刚劈好的柴，点头回应道：“好，我现在就干。”
　　陈家厨房很大，有好几个灶台。小满抱着从大刘那拿的柴，一路小跑到厨房。把从大刘那抱的柴放在灶台旁，趁人不注意，把这些柴上都撒了水。
　　小满一趟有一趟的跑，一次又一次的往上撒水。
　　有了小满的帮忙，大刘劈柴的效率也高了不少。这会也不是那么缺柴了，大刘还要去烧火，把斧头往小满那一扔，“你把这些柴都劈好了，劈不完看我不打死你。”
　　小满捡起斧头，连连点头，“好的，我劈完。”
　　大刘乐呵呵的离开去厨房烧火了。
　　小满见大刘离开了，斧头一扔，自己也跑没影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陈家大宅的门口，陈德水带着陈财和赵儒生一左一右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陈德水见车停了，一脸难掩的笑意，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给开车门。
　　刘瑞下车了，陈德水又屁颠屁颠的跑去开另一边的车门。下车来的是一个英俊的穿着西装的男人。
　　“这位一定是刘县长的公子了吧，一表人才，一表人才。”陈德水走在刘瑞的身侧不住的称赞。
　　刘瑞倒是一脸坦然，“陈老爷过奖了，小儿不才。启坤，过来，这位就是我常和你提到的咱们富水县的第一善商，陈德水，陈老爷。”
　　刘启坤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斯文的像幅画一样的带着眼睛的和自己差不年纪的年轻人，心不在焉的回应陈德水：“陈老爷好。”
　　说完眼睛又回到了赵儒生身上，问道：“这位是？”
　　陈德水见刘启坤看向赵儒生，忙介绍说：“这位是咱们富水县的先生，叫赵儒生，学问很大。儒生，这位是县长，这位是县长的公子。”陈德水一一介绍道。
　　赵儒生拱手，声音很是柔和：“见过县长，县长公子，叫我儒生就好，教书育人罢了，倒没什么学不学问的。”
　　刘启坤也不客气，“儒生，果然人如其名。儒生叫我启坤便可，不必一口一个公子。我也不过是借了我爹的光，狐假虎威罢了。”
　　赵儒生笑说：“刘公子过谦了。”
　　陈德水见大家也客套的差不多了，拉过陈财介绍道：“这位是小儿，名叫陈财，以后还望多关注几分。”
　　陈财眯着一脸肥肉，谄媚的巴结道：“县长好，县长公子好。”
　　刘瑞点头道：“陈少爷也非一般人物。”刘启坤连看都不看陈财一眼，更别提回应了。
　　刘瑞见刘启坤不错眼的盯着赵儒生，皱眉，小声对刘启坤道：“赵先生你最好不要招惹，记住了，最不能惹的就是读书人。”
　　刘启坤不甘心的应了声，“知道了。”
　　一行人刚进院子，就被一股浓烟呛的够呛。
　　陈德水也顾不得县长和县长公子在场，怒不可遏大喊到，“人呢？人都死哪去了？”
　　折腾了好半天，可算是清朗了过来。
　　陈德水本也不是什么能上大了台面的人，一股子小地方暴发户的做派。陈财更是不过脑子，当着刘瑞刘启坤和赵儒生的面，叫人把大刘给绑了过来。
　　大刘也不知道怎么了，劈柴的时候还好好的干木柴，怎么烧起来就浓烟不止。这会被陈财绑到了大堂，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过这样也没忘了拉着小满点背。
　　小满这会也跪在大堂。
　　刘启坤本来被刘瑞警告不许招惹赵儒生的事郁闷，这会看见跪在那里抬着头，眼睛圆圆的，脸蛋也圆圆的小满，一时间竟生出我好像见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