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本科志愿。
他没填。
“你的默认密码改过了吗?”
柯为嘴唇颤抖。
刘春重重地砸了一下桌面。
“本科…三批填报都结束了,才能拉出这个表…现在还有专科的机会。专科,你读吗?”
相对速度的观感产生相对坠落的错觉,大概是血液上涌太急,柯为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地下坠。
“读。”他轻声说。
“但专科的学费…”刘春叹了一口气。
方易不接他的电话,他就一直打下去,手机没电之后,就神经质地蹲在插座旁边盯着电池的蓄电显示一点一点地满格。
外婆在隔壁房间念着“小为”,护工哄她,“小为在上课呢!”
“啊?小为都那么大啦?可以上学去啦?”
柯为捂住脸,膝盖慢慢靠向地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电话接通以后,某种坚持轰然倒塌。
柯为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方易…我需要钱…”
通话的另一端,方易抬眼看向面前的留学中介,发出一声沉闷的应答,“嗯,等会找你。”
挂断电话,把椅子一推,脸色僵得可怕,“你跟我妈去说吧,反正交钱的是她,我去哪都无所谓,离这个狗屁地方越远越好!”
中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24.
“你要多少?”
柯为说了一个数字。
“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不用。”方易的语气极为生硬,“我之后可能会出国…”说到这里咬了咬牙,柯为苍白的脸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触手可及,咫尺天涯。
“…出国以后…就不用还了。”
“唔。”柯为顿了一下,嗫嚅着,最后闭紧了嘴。
“录取结果,这两天就要出了吧…都没问你…会读哪里?”问出口的时候,方易觉得自己心上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不久之前,他应该是第一兴冲冲地追问柯为这个问题的人,问到答案,再去杜鸿那里斡旋,撒泼打诨地“努力”着。现在他却是这样生疏着、犹疑着开口。因为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论他有多了解柯为,都再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柯为于他,是某种永远到达不了的终点。
柯为听到这个问题短暂地发了一会愣,接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方易抿嘴苦笑,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反正都不重要了。
他没再问下去。
走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意外地发现,柯为正站在门边等。一股惆怅而兴奋的情愫在血管中跳动,方易挪了一下步子,眼睁睁地看着门板逐渐闭合。
“柯为。”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柯为把后脑勺靠在门板上,无意间应答。
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有许多眼泪。柯为的,方易的,郑小知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流淌。
刘春赶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柯为哭得想吐,开始一直没有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的时候,红肿的眼眶把刘春吓了一跳。没顾得上照顾他的情绪,刘春把他拉到屋外,蹙紧了眉,低声询问:“柯为,你还愿意再试一次吗?”
“什么?”喉咙大概也肿了,不太说得出话。
“记不记得我们学校有一个人才扶助项目?我问过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了,复读也是可以申请资助的,尤其是你有今年的高考分数打底,申请下来应该不难。所以我来问,你自己愿不愿意再读一年?”
柯为咳了一声没说话,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你今年的进步非常大,说不定再读一年,会有更好结果!也许因祸得福呢?”刘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入学比别人早一年,时间上也不是问题…老师也不好劝你别的什么…如果还有什么困难,我们再想想办法,总能解决的,对不对?别放弃…”
大滴的泪珠顺着眼眶滚下来,柯为发出了像小兽一样的嘶鸣,扶着膝盖把腰弯得极低,大口大口地吸气。
“谢谢…谢谢你…刘老师…”每个字都像刀片一样从喉咙里滚出来。
刘春蹲下来帮他顺气,发现几天不见,柯为几乎瘦脱了相,忍不住生出更多的怜悯和不忿。像柯为这样极端脆弱的家庭,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就能把人推向万劫不复,实在太不公平!
但柯为很快抹干了眼泪,向他询问申请材料要怎么准备。于是刘春又感觉到一阵轻松和欣慰。
送走刘春之后,柯为没有回家,在家门口的槐树下,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直到夜风将人从里到外地寒透。
有什么升起,也有什么崩塌。
25
高三的每次开学,都显得紧张、拥挤、繁杂。柯为踮脚去查自己被分到哪班,肩膀忽然遭遇重击。
严峒挤开他,也挤开另外几个人,手里抱着一摞卷子经过。
扫了一眼分班名单,又停住脚步。
“柯为,三班的柯为。”他现在这样叫他,不再叫“学长”。
“把你们班的卷子领走吧。”
柯为有点反应不过来,跟过去,有点呆愣地接过一沓发烫的油印纸。
“你们班四十二个人,四十二份物理试卷,不够来一班的教室找我要。还记得我是谁吗?”
“严峒。”
“嗯。”
说完人便扬长而去,仿佛发生的一切都无比自然。但柯为搂着卷子,却觉得和严峒的接触,总是透露着某种蹊跷的怪异。抿着唇,走入高三(三)班的教室,没有留意到,郑小知也刚巧与他擦肩而过。
庆功宴之后,郑小知被父母送进封闭式管理的补课机构进行补习,彻底和柯为断了联系,没想到他们二人,还有在同一个楼层,同一个转角相遇的一天。
高一的时候,郑小知就是在这里对柯为一见钟情的。那时候柯为没有看她,现在的柯为也没有。柯为很少把目光用来留意他人。
时光的奇妙之处在于物是人非的重叠,如今这种重叠发生在郑小知眼前了,她却产生一种莫名的惶恐。
柯为考得很好,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就不能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让她忘记他吗?
直到她扭头逃走,柯为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柯为…真的喜欢过她吗?
郑小知的心脏感到一阵绞痛。
爱很奇怪,爱使人迷茫、兴奋,跃跃欲试,又疼痛难忍。如果对爱的评价是可行的,郑小知想把自己对柯为的爱,划分为“坏的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份爱,不值得。
擦着眼泪默默走掉,没有发现,斜上方的楼梯角立着的人。
严峒看了她很久,他知道她的眼泪是为谁而流。但他的内心很平静,没有妒忌,也没有感同身受的悲伤。
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柯为有使人流泪的能力。
林决把严峒再次约到声/色/场/所,想要赶在其他人挖墙脚以前掌握他的更多破绽。
上回严峒最终有没有中招,他到今天也摸不准。费劲巴拉地把柯为给他留下,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既不感激也不愤怒,就好像柯为身上发生了什么,真的对他无足轻重。
“我高三了,要谈事情,下次能不能约到清净的地方去谈?在这说话太吵,我头疼。”
林决故作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谈什么,放轻松点!就是看你最近太紧张了,才叫你来这的!凭你这几年拿的奖,以后要读哪所学校不轻松啊……喜欢哪,跟哥说一声,让你林哥也帮你出点力!”
严峒眯着眼,没有推拒,轻声说了一所学校的名字。
林决咳了一声,打了个哈哈,“是难办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关子卖完,话锋一转:“只是,那个学校,对你而言,屈才了吧?”
严峒没有着急回应,沉思片刻,才说,“我有我的考量。”
虽然还是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但有所求就比无所求好办。林决笑着抿了一口酒。
26
十一国庆前后举行了一场校运会,为期两天。高三的学生抬着凳子聚在操场做作业。一到五班很少有人抬头,热闹好像只是后进生的主场。
柯为被分派了发纪念T恤的任务,站在木板搭起的临时领奖台下面,面无表情地递过一件又一件无聊的奖品。
“同学,这衣服这怎么脏了?”
开始只有一个人,后来便有人接二连三地找上来,不是什么大事,却让柯为十分困惑。又拆了两套没打开的奖品,果然左胸之下都会有一个黑点。
是有谁故意弄的嚒?
他环顾四周,找到学生会的采购员反映情况,采购员却让他找一班的班长。
而一班的班长,是严峒。
“衣服是脏的?每件都脏了?”
“没开封的都是脏的,我只负责发…”柯为皱紧眉头,不想多生事端。
“嗯,我知道。”严峒放下手里的笔,重点班的作业很多,垫在稿纸下的卷子看起来还有厚厚一摞,“带我去看看吧。”
确认了T恤的污渍,要临时换已经来不及了,严峒作为负责人,表示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去超市买了一大瓶干洗剂,委托柯为把剩下的衣服搬到厕所,准备独自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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