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门铃响了起来。
林谦树打开门,拎着便当盒的江易知站在门后对他微微一笑:“木头,中午好。”
“咳……嗯,中午好。”林谦树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陷入到了江姓同学的套路中。
江易知进门,熟门熟路地走进餐厅,把便当盒放在桌子上。他转身对跟进来的林谦树说:“先吃饭吧。”说着十分顺手地收拾掉了桌上林谦树来不及礽的泡面包装袋。
便当盒一打开,饭菜的香味飘满了整间屋子,林谦树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引出来,不由自主地顺着江易知的话坐了下来,抄起筷子吃了一口咖喱鸡翅。
江易知熟谙林谦树的口味,林谦树不矜持的状态下能吃两碗饭,现在自然是吃得津津有味。他一边吃一边唾弃自己没立场,说不定江易知再送两天饭,他就能放弃一切顾虑只为了一口吃的就答应和江易知出国留学。
但这几天来江易知似乎也遗忘了横亘在两人间的这一问题,每天来去仿佛只为了送那么一餐饭,两人聊些不咸不淡的日常——自己今天看了什么书,最近有什么电影不错,江易行最近又刷了几道题等等,从不谈起林谦树想要思考的东西。
林谦树清楚,这是属于江易知的体贴和恳求。
快要吃完的时候,江易知突然开口问道:“下午要去苏珊地方么?”
林谦树点点头,他现在以每周两次的频率去见苏珊,许是脑内淤血消失速度变快,他已经能断断续续想起七年内的很多事情了。
想起来的部分有苦有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回望七年间发生的事,林谦树觉得置身其中的时候,自己的情绪难免走了岔路。
小说前半部分有暗恋的酸甜和交手的心动,越到后面变得越压抑,实际上也是记忆作祟。毕竟人总能放大当下的负面情绪,而对于过去,大浪淘沙之后,留下的自然都是弥足珍贵的。
他犯的就是这样的毛病。越从前距离自己回想起来便越模糊,隐约剩下的都是不舍得忘记的好时光,而越近的就越与当下产生纠缠,当下他觉得苦,回忆里就多了点蓝色。
后来也有值得欢喜的事情,并且这种欢喜还是占据多数时间的,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舍得忍心继续跟着江易知跑,甚至还想要跟着他跑到国外去。
简单点来说,林谦树知道,江易知把自己惯成了一个矫情的小怂包。
“今天下午,我能陪你一起去么?”
林谦树从思绪中抽离,对上江易知带着些小心的眼神。
他眨眨眼,把心头的酸涩撇去:“想去就去呗……又不是没有一起去过。”
下午两点,两人收拾完出门,江易知开车带林谦树前往苏珊的临时诊室。
时间将近过年,沿街的店铺挂了些年味十足的装饰,红红火火显得热闹极了。林谦树透过车窗往外望,兴奋地对江易知说:“阿江,回来的时候买两幅对联回家吧?一幅贴我们的门边,另一幅贴小行的门边。”从前他企图往自己卧室门边贴对联,总被明娟以品味太俗拒绝,好不容易有了另一间明娟管不着的卧室,他当然是希望能满足一下小时候的愿望。
江易知:“好。”他停顿几秒,故作不经意道:“你自己贴?”
“当然了。”林谦树理所当然道,“自己挑的当然要自己贴才香。”
江易知弯了弯唇:“好,回来就买。”
苏珊来南陵是受南陵大学心理学院的邀请,并非专为林谦树而来。两人到的时候,正好遇上苏珊把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女人从门里送出来。
目送着女人离去,苏珊微笑着转身对林谦树说:“下午好,林,最近感觉怎么样?”
林谦树笑道:“还不错。”
苏珊又冲林谦树身旁的江易知眨眨眼:“你呢?”
江易知:“嗯。”
“过得不错就好。”苏珊笑着推开了诊室的门,“抱歉,你们可能要暂时分离两个小时。”
诊室被布置得温馨可爱,让人一看就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林谦树找到自己常坐的沙发椅躺下,闭眼聆听汩汩流淌的舒缓交响乐。
***
林谦树感觉自己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一直跑到浑身肌肉酸痛,汗流浃背才停下来。
他抬手擦汗,却发现手上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展开仔细读完,才发觉这居然是一张GRE考试的成绩单。考试时间是去年九月份,只在自己失忆前半个月。
林谦树想起来了。
他为什么会开车撞到猪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那天早上拿到了自己的GRE成绩单。
比起这次模拟考的一步之遥,九月的正式考试成绩低得像是裸考出来的分数,可明明一整个暑假,林谦树哪儿也没去,专心致志地关在房间里跟着江易知学了两个月。
努力和收获不成正比,辛苦跋涉看不到前路,喜欢的人耀眼璀璨可能要越飞越远……每一件事都是一座压在林谦树心头的大山,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在拖累他……”
“你需要他,但是他不需要你啊……”
“什么事都跟着他一起做,你有没有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声音嘈杂,林谦树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伸出手捂住耳朵,声音又透过指缝钻进耳膜。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他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感觉眼前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晦暗,像是有一朵乌云正移动过来,缓缓经过他的上空。
下一秒,雷声大作。
***
“你感觉自己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你看到眼前有一扇门……你走近,然后推开了它。”
耳边响起轻柔的拍掌声。
林谦树倏然睁眼,自己正好好地躺在苏珊诊室的沙发上。
“亲爱的,你感觉怎么样?”苏珊满脸担忧地看向林谦树,“今天你的反应特别激烈。”
林谦树徐徐吐出一口气,折坐起身:“我没事。”
“只是大概知道了自己从前在担心什么。”林谦树捧起茶几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苏珊问:“现在还在担心吗?”
林谦树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向紧闭的大门:“现在无比确信。”
走出诊室大门,林谦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长椅上的江易知。
和大部分等待的人不同,他的眼神落在诊室大门上,手上没有拿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见林谦树推门出来,江易知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微芒,起身走向林谦树。
“附近有一家奶茶店。”江易知开口道。
他没有问林谦树的治疗结果,可林谦树知道,最在意记忆的人本是他。
这样的江易知,怎么可能不需要自己。
“好啊,喝奶茶,”林谦树笑起来,“一人一杯,不许拒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未来的路
年三十,林谦树睡到十点才悠悠醒转。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叼着牙刷去冰箱里拿牛奶,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明女士身边低着头包饺子的江易行。
林谦树嘴里的牙刷掉了下来。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谦树捡起牙刷,吃惊地看着江易行。
江易行抬头睨了他一眼,在林谦树看来这眼神的嘲讽意味实在有些浓烈。
“你还好意思说小行?”明娟帮着数落林谦树,“小知和小行八点就来了,都快一早上了你才醒。”
前几天还是小江,这就叫上小知和小行了。林谦树觉得这两人肯定是趁自己睡着给明女士下蛊了,要不然霸总怎么会这么快心眼就往他们两人身上偏。
“这不昨天晚上被爆竹声吵得没睡着嘛……”林谦树自知理亏,小声地辩驳道。
他往四周看了看:“爸和阿江去哪里了?”
“小知去买面粉了。”明娟道,“你爸非得一起去。”
看来那两人又有什么话想说了。林谦树表示理解,拿着牙刷回盥洗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江易知和老林都回来了,两个人也挽起了袖子加入了包饺子的行列。林谦树不甘落后,硬是挤到了江易知身边,拈了张饺子皮包起来。
五个人齐心协力包了满满一桌的饺子,老林亲自下厨一人分得一碗,都吃得津津有味。
午饭过后便该准备晚上的大餐了,厨房空间有限,于是老林掌勺,明女士打下手,把三人都赶去了林谦树的房间。
林谦树扔了台游戏机给江易行,江易行很上道地拿着游戏机去了客房厮杀,将卧室留给了林谦树和江易知。
林谦树躺在床上,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对江易知说:“来躺会儿啊。”
说完,他感觉身侧凹陷下去一大块,紧接着熟悉的江易知的气息便被无限放大。
两个人肩并肩躺在一张床上,像是过往许多日子的晚上,只是林谦树感觉心情飘起来又落下来,在可预见的前方已隐约有了一道光芒。
“阿江。”林谦树叫江易知。
江易知转头看向林谦树。
林谦树慢慢地靠拢过去,微微仰起脖子,将唇印在了江易知的嘴角。
江易知的手蓦地一张,抬起来放在林谦树的脖颈处,将他单手拥入了自己怀中,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