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回家时,一个男生带着数学习题册过来找他,看着他低头认真解题的模样,我终于明白了该从哪方面开始我和欧几里得的谈天。
他喜欢数学。虽然我不喜欢数学,但我可以为了他好好学习数学。
对于一个从接触数学开始,就没认真体会过它的人而言,好好学习它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为了欧几里得,我愿意去尝试一下。
我回到家,把桌子上的游戏和最爱的吉他全都锁进了书房的柜子里,又把数学书和习题册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书桌上。——若说时至今日,关于喜欢欧几里得,我该有什么遗憾,那么大半都和我自己锁起来的曾经的喜欢有关。起码现在的欧几里得也不知道我还会弹吉他呢。
可这是我自己下的决心,和喜欢欧几里得无关。事实上,他迄今为止也依旧不知道我在背地里做的这些事。他总以为我是莫名哪天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开始喜欢上了数学。
鬼扯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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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谦树看得眼睛酸胀,尤其是那最后心酸的“哈哈”,像是“我”在自嘲,也像是“我”到头来发现喜欢根本不该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因素扯上关系。
幸好“我”和欧几里得在故事里的现在还是朋友。林谦树想,要不就亏死了。
随着林谦树解题能力的恢复和社团验收活动的迫近,林谦树的高一旁听活动暂告一段落,他早上特地请了个假,打算回家去把古琴搬到学校里。
经过一晚的沉淀,江易知的情绪似乎也恢复了,起码林谦树早起之后看到的又是默默无言就把一切打点好的“保姆江老师”。
“早上一起去。”江易知把小笼包换到林谦树面前,对他说。
林谦树很自然地接过,顺手把倒好的醋碟推给江易知:“好。”他想起昨天晚上小说里藏起吉他的“我”,这么多年也没有为喜欢的人弹过一首歌,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对江易知说:“你喜欢听什么曲子?要不我现在去现学两个?”
江易知扶在碗沿的手一滞。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林谦树:“不用去现学。”
“只要是你弹的,就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给我的挚爱
幸好失忆这七年间林家没有买新房,林谦树凭着七年前的记忆摸回家,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林谦树站在玄关处,打量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感觉有些恍惚。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林谦树转身,停好车的江易知正缓步走上楼来。
“进来吧。”林谦树换了拖鞋,从鞋架上取了双客用拖鞋给江易知,“那啥,我也记不太清了,你……自便吧。”
失去七年的记忆,林谦树看家里的一切都带着点“大家来找茬”的意味,老林两口子出国玩之前把家里一切常用的都罩上了防尘罩,还切断了电源,其实看着并没有多少生活气息。在能看到的地方,林谦树发现客厅里多了一面照片墙,墙上是许多拍立得洗出来的相片。他凑近仔细看,上面有很多一家三口的照片,单人的、合影都有,林谦树甚至还在其中几张照片里找到了江易知的身影。
“江易知,这张照片上有你诶。”林谦树取下其中一张照片,兴奋地招呼江易知过去看。
照片背景是在一片海滩上,暮色四合,林谦树站在篝火前冲着镜头捧起一条烤鱼笑得眯起眼睛,江易知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身边的烧烤炉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林谦树凑近照片,想从细枝末节处找答案,最终还是转头去寻江易知,“你知道吗?”
江易知靠近看了一眼:“大三暑假。”
大三暑假的自己啊……林谦树叹了口气:“哎,可惜我不记得。”
旁边横过来一只手,从林谦树手上拿走了照片,重新挂回了照片墙上。
“下次再去。”江易知松开握着夹子的手,“拍一张新的。”
林谦树心头的烦闷被江易知这句话莫名驱散了,他歪头看江易知:“一起去?”
“一起去。”江易知笃定地回答道。
好在书房的位置没有变,林谦树很轻松地就在书房的柜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古琴,连带着还看到了不少曾经的喜爱物品——手办、模型、桌游卡牌……林谦树蹲在柜子前,一时间思绪万千,他喃喃道:“你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把它们全都藏起来的啊?”
林谦树盘腿坐在地上,打开套着古琴的袋子,发现里面的古琴并没有想象中积上很厚的灰尘,他轻试了几个音之后发现古琴的音准竟然基本在线,显然说明老林在背地里一直有在偷偷保养这架琴。
就连老林也在期望自己还能再把古琴捡起来。林谦树摸了摸琴身,情绪有些复杂。
“好了么?”江易知轻叩几下门,站在门边道。
林谦树掩下那点复杂的情绪,收起琴背在背上,轻轻关上了书柜的门。
“可以了,走吧。”他对江易知说,“他们四个练习用的古琴,我爸已经联系了协会的叔叔直接送到学校了。”
——老林在听说了林谦树要在学校汇演上带着学生们展现古琴风采,第一时间表现出了对儿子的无限支持,亲自联系了协会里负责对外活动的干事,借出了四架初学者专用的古琴。
林谦树临走之前,又仔仔细细把家里的每一处都看了一遍,才有些不舍地锁上了门。
出了家门,林谦树和江易知肩并肩往楼下走。他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江易知:“你之前来过我家几次啊?”
早上出门的时候,林谦树有问过江易知要不要帮他导航,被江易知以一句“我去过”轻描淡写地打发了。然后林谦树看着江易知果真没有依靠导航顺利地找到了自己家。看这架势,熟练得可以。
江易知:“很多次。”
“那看来明女士和老林一定很喜欢你。”林谦树道。
设备到位之后,突然成立的古琴学习小分队就开始正式练习了。虽然正式的训练时间每周只有三个晚上,但兴奋的雷达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拉着江易行去音乐教室报到。
用雷达的话来说,他从小到大鲜少当官,这个组长当得必须要有价值有水平。
雷达和江易行一去,相小军也跟着往音乐教室跑,三个人互相监督互相进步,反倒是还有数学竞赛任务的官鸣变成了训练时间最少的一个。不过林谦树刚开始教的时候就发现了,四个人里乐器基础最强的也要数官鸣,他只听林谦树教了最基础的指法便能跟着乐谱断断续续地开始弹奏。
三个勤奋的加一个有天赋的,四个人学起来竟然也不慢。
练习了将近十天指法和最基础的音阶之后,林谦树分发了新的曲谱,也就是四人将要在社团汇演上展示的表演曲目。曲子是《关山月》,需要掌握的指法不是太难,就是对速度和熟练度有一定的要求,林谦树当着几人的面先示范演奏了一遍,然后一个指法一个指法拆解着讲,力求让四人把每一句都记在心里。
教了几遍之后,林谦树揉了揉有些发僵的手,让他们自己自行练习,跑去外面接了杯水喝。
晚上江易知被叫去给高三的数学竞赛生答疑,林谦树一个人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听着脚步声的回音,感觉有点背脊发凉。
踢踏踢踏。
林谦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里莫名多出了点杂音,就像是突然没有走整齐,慢了一拍似的。
……自己没有走整齐可还行。林谦树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拿出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想找首歌壮壮胆。
音乐声响起的一刹那,林谦树看到前面一段路的声控灯忽然亮了起来,原本慢一拍的脚步声逐渐加快,并且变得越来越响亮。
“林老师!”
林谦树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拿住。
他转过头,看向对着自己展开灿烂笑容的女孩,扯了扯嘴角:“……原来是汪思妤同学啊。”
自从和林谦树有过那一番答非所问的对话之后,汪思妤和林谦树的关系倒是变成了“比较亲近的师生”,林谦树还知道了汪思妤暗恋江易行的小秘密,汪思妤偶尔会和林谦树分享自己在暗恋道路上的心得。
女生两只手背在身后,红着脸声音突然压低:“江、江易行同学还在里面练习吗?”
甚至还不是来看自己的。林谦树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还在里面练习。”
汪思妤踮起脚尖,透过高高的窗户往里看了一眼,一脸慵懒的心动少年正盘腿坐在角落里,不时伸手拨弄几下琴弦。
见此情形,汪思妤的脸变得更红了。
“就这样都能脸红,”林谦树看得目瞪口呆,小声道,“那正式表演那天还不得全身发红啊……”
汪思妤纠正林谦树:“不对,能见到哥哥的每一天都是让我脸红心跳的一天。”
现在的高中女生可太会说话了。林谦树服了,他用拇指比划了一下门里:“要进来参观一下吗?”
汪思妤眼睛亮了亮:“可以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林谦树想着四人迟早也得等来观众的,不如提前适应一番,“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