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顺着封宸滑动的手指看到满屏的道歉和微博转发,快速理清来龙去脉后,提起的心脏悄然放了回去,听到后半句话,表情有一瞬间不知如何开口的晦暗,好半天,才轻声回他:“其、其实也没说错。”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与其说是约炮,不如说是七水借着这段算不得光彩的开始,误打误撞救了封宸。
封宸挑了下眉,放下手机翻身重新抵上沈熹,指腹轻揉着他似在这刻氤氲起一层浅红的眼尾:“所以如果我们打官司,沈律师觉得我们赢不了?”
沈熹并未听清——自从透过模糊的视频再次看到已离开多年的七水,沈熹心脏还是本能瑟缩了下,所有的注意力都不自觉回到尘封已久的过往。
即使知道沉湎过去除了徒增悲伤毫无作用,但这一刻,无法割裂的曾经共用一副身体的奇妙血缘,还是朝沈熹的五脏六腑瞬间侵蚀,教他心底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尖,一动,就疼。
封宸压下眼底的心疼,温.柔地覆上沈熹明显失焦的双眼,吻上他,带他去可以忘记痛苦的极.致云巅:“赢不了官司沈律师就把这辈子赔给我好不好?以前我追你时你欠下的时光,以后慢慢还我,嗯?”
夜色渐深,后半夜水般清澈的月光照进小院,在沈熹逐渐变得支离破.碎的意.识里,伴着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好”,缓缓流逝。
翌日,封宸送沈熹上班。
低调的黑色辉腾在律所大厦前停下,封宸轻咬着沈熹耳朵,和他商量:“你们能不能远程办公?”
不是封少爷黏人,是特殊时期总得特殊处理对不对?一想到俩人现在恋情曝光,沈熹一下子被他连累得也成了半个网红,会和他一样走在路上不是被要合照就是要签名,封少爷心里就不大舒服。
更何况小朋友还脾气温和不怎么懂拒绝,艹,想到这心里更醋了!
沈熹听懂封宸潜台词,温柔地回握住他的掌心,安慰他:“不、不会,我白天都在律所,不出去,没有粉丝敢来我们这。”
封宸蹙着眉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勉为其难地放沈熹下车,叮嘱他下班后别出门,等着他来接。
沈熹点点头,一直等到封宸离开,眼底清浅的笑意才倏然收敛。
他未作停留,直接收回距离律所只有数米远的脚步,转身回到路边,叫了辆出租车。
车子一路朝着江城监狱疾驰,沈熹打开电脑,用最快的速度编辑了一封滴水不漏措辞严厉的律师函,发给造谣生事的营销号们,然后点开一个不常用的文件夹,开始整理这几年搜集的证据。
他预想过魏腾可能留有后手,所以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敢放松警惕,只等着对方亮出最后的底牌,将他一锤钉死。
和煦的阳光照在警戒森严的高墙之外,随着沈熹踏上污垢的脚步,无影无踪。
里面门打开了一瞬。
阴冷的气息仿佛穿过透明色的隔绝墙扑面而来,沈熹平静抬眸,看着剪了寸头穿着统一劳服的瘦削男人被带到自己面前,先是讨好地冲狱警笑笑,这才拿起话筒,一米八的男人畏畏缩缩地蜷在椅子。
但一开口,他眼睛里伪装的畏缩全然消散了,穿透听筒的是咯咯咯的阴森笑意:“小律师,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怎么样,我送你们的礼物还喜欢吗?你和你男朋友,要是因为这件事分了手,可别怪我。”
将近四年的牢狱之灾并未洗刷掉丝毫他眼底焚烧的妒火,反而愈发阴鸷,盯着人皮笑肉不笑时,毛骨悚然,教人想起藏在下水道的老鼠。
沈熹脸色平静如常,等他说完,这才冰冷地对上来自阴沟的视线,平铺直叙的语调带着肃杀的冷冽,一字一顿地揭开对面深藏已久的污秽:“侵犯他人隐私,欺诈他人财产,诱.奸未成年少女......”
他每说一条,魏腾一张脸就比坐下时惊恐一瞬,到最后,整个人面色惨白,几乎是强撑着瘫在椅子,死死咬着牙紧攥着听筒,语无伦次地极力狡辩:“不......我没有!我在监狱!我在坐牢!怎么可能干出你说的这些事!”
“凡做过,必有痕迹。”沈熹眼底流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厌恶,看着对面好不容易爬出下水道、却又再次跌入热油的老鼠咯咯叽叽地惨叫,拿开听筒掩了下耳朵,“这些罪行,足够判你死刑。”(注)
魏腾终于坐不下去了,猛然扑向透明隔绝墙,光秃秃的指尖狠狠抓着玻璃,想要砸开把沈熹撕碎——但还没等他够到,就被狱警一把抓回,牢牢箍着肩膀勒令不准再动。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也改变不了封宸已经被我毁掉的事实!”魏腾理智已然所剩无几,红得滴血的眼珠死死盯着沈熹,笑声古怪,“想一想,一个历来高贵看不起人的纯洁小雏儿被丢在堕落街,谁知道捡走他爬上他床的是什么货色?!哈,指不定在他之前就和多少人都上过床!再想想那些喜欢他的粉丝们,知道他约炮滥交,还会有谁愿意继续喜欢他?!咯咯咯,我是会下地狱,但别忘了还有封宸给我垫背!”
沈熹眸光瞬间冷了下去,讥讽地看着几近癫狂的魏腾隔着玻璃疯言疯语,等他歇斯底里骂完,才淡漠开口:“你拍的人,就是我。”
尖锐叫声随着掉落下来的话筒砸出的一声闷响,戛然而止,魏腾难以置信又目光喷火地看着沈熹,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所有费尽周折的诡计早已经全然落空,就像个跳梁小丑,在人前出尽洋相却还不自知——从头到尾,地狱里就只有他一人。
沈熹站起身,再没有说一句话,目光最后一次地俯视过魏腾,紧接淡漠地收回视线,将彻底面如死灰的男人和他犯下的肮脏罪恶,一并留在永不见天日的牢房。
温热的风从长街一角徐徐吹过,带着秋天特有的金色气息,扑了人满身,沈熹站在路边,抬头看了眼天高云淡的碧空,无声扬了扬嘴角,坐车回律所。
沈熹走进小院时,莫名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清香,抬眼望去,这才发现是窗台上的一株多肉不知何时开出了花,花苞极小一团,柔柔弱弱地立在风中,迎着光,微微舒展。
心情似乎比以往归家时更加愉悦,沈熹上前,给多肉调整了一个更加合适的位置,这才转过身踏上台阶,正要按下密码,房门已经从里面打开。
本应还在出差的封宸不知何时提前回到家,突然出现在沈熹面前,教他喜不自禁:“你、你出差结束了么?”
自上次夺冠后再度走红,脾气炸毛的封少爷为了躲避粉丝,一直都是在家远程指挥工作,已经许久都没有出过差,最近一次出差,就是前段时间俩人恋情曝光,封宸说国外有几个棘手的项目,要出趟远门。
所以细细一算,俩人已经有将近一周都没有见到过彼此,克制已久的思念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倏然迸发。
封宸将沈熹抵在沙发吻了很久,直到不听话的老二要在这时揭竿起义,这才不舍地松开沈熹,轻蹭着他鼻尖:“有一个小麻烦,需要你帮下忙。”
沈熹以为封宸指的是工作,点点头,坐起身就准备拿电脑,不想却被封宸止住了。
封宸牵着沈熹的手,没说话,一直沿着客厅朝里走去,走过主卧、书房、健身房,最后在很长时间都没有打开过的次卧面前,停下了脚。
房门是虚掩着的,有金色的余晖从里面通透的落地窗前照进卧室,还没走进,就教人站在了偷跑出来的一缕晚霞中,盈满一身的灿烂。
沈熹偏过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封宸,见他并未解释,只是微笑着指了指里面,听话地轻轻推门。
房间和沈熹最早看到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海洋般的蓝色从墙角往外蔓延,四周涂满了卡通涂鸦,有一架漂亮的黑色钢琴立在房间一侧,与之对称的另一边则放着一套架子鼓,上面挂着一把吉他。
而铺着羊毛毯的地板上,坐着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儿,身前放着一堆益智积木,正在搭建自己的机车王国。
沈熹心脏突然不受控地剧烈跳了起来,教他忍不住紧了紧还被封宸牵在掌心的手指,他对上封宸视线,在他含笑的眼眸中缓慢地抽出手,走上前,半跪在小男孩儿身侧,温柔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七水。”小男孩仰起头,一双和沈熹一样黑亮的眼睛清澈见底,奶声奶气地说,“我叫七水。”
沈熹蓦地一愣,在瞬间模糊的视线,捕捉到封宸一直片刻不离自己的浓.烈爱意,他无声逼回眼泪,冲封宸温柔地笑了下,然后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又小心翼翼地把软团子抱在怀里,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说:“七水,你好,我是沈熹。”
好久不见,我的,七水。
欢迎回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注:“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出处——法证之父,艾德蒙·罗卡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给文文浇水的“爽宝宝”和所有一路陪伴布丁走到现在的小可爱们,每写一篇文的过程都是快乐又煎熬的,会因为自己写不满意无比挫败,又会在下一秒因为你们的鼓励鲜血复活,布丁身体一直不是特别好,太宅加上不爱运动就导致一堆病(小可爱们千万别学我),一直都在吃药调理,所以有时候心情会极其丧,但每次很丧很丧时一想到自己拥有这么可爱的你们,又会觉得何其幸运,希望布丁笨拙的文文没有辜负你们对宸哥、熹神还有七水的喜欢,鞠躬比心心!也希望每一个小可爱在生活里都能过得超甜超开心,永远爱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