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已侧目看他:“谁让你喝的?”
“不能喝啊?”迟焰笑了下:“那我明天买来赔你一罐?”
顾已看着他没说话,今天的迟焰不太正常,从重逢到现在就没见他这么笑过,倒不是顾已不愿意见他笑,但这明显的假笑让顾已看着很想揍他一顿。
“再笑一下就滚回自己房间睡去。”
迟焰缓缓收了笑,不说话了。
两个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开口说话,室内只有空调发出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少年时期他们在家里住的很少,迟焰回到顾家没多久就搬到了学校,后来因为和同寝室的一场架也搬出了宿舍,在外租房子住的顾已收留了他。
他们大部分的故事都是在那个出租房里发生的,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做/爱,但这个房间里也有他们的第一次,第一次拥抱和第一次打手/枪。
想着曾经的轻狂年少,迟焰没忍住笑了一下,顾已看过来,迟焰又立刻止住了:
“我不笑了,别赶我。”
他今天不想一个人待着。
顾已盯着他看了几秒,说:“这个笑可以。”
因为是真的。
迟焰看着顾已,突然明白了他今天两次制止不让自己笑是什么意思,少年时代的他们彼此没有任何秘密,连身上几根毛都知道,虽然很久没在一起生活,但有些了解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们的确变了,但是外表,是对旁人的态度,是对这个世界的妥协。
他们也没变,对彼此,从未变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想什么呢?”顾已问他。
迟焰说:“想在这个房间里,你第一次抱我。”
第一次拥抱是酸涩的,那天是迟平生的忌日,却也刚好是黎君的生日,黎君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大肆庆祝,叫来了好多亲朋好友,迟焰心情本来就不好,但也没权利要求黎君不这么做,毕竟她和迟平生说白了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一大早就跳窗跑了,一整天都没有出现,黎君想要在生日宴上显摆的儿子成了打在她脸上的一记耳光。
迟焰很晚才回来,黎君却一直在等他,等着教训他,那天具体吵了什么迟焰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回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了顾已的房门没有关,于是迈步走进去,直接把自己扔在了他的床上。
顾已正坐在书桌前发呆,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理,转过头去继续发呆了。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快相处一年的时间了,虽然在黎君和顾青晖的眼睛里还是不太说话,但他们两个很清楚,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同样的孤独,也同样的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迟焰在顾已的床上躺了很久,久到顾已去洗了澡回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起来的迹象,顾已踢一下他垂在床边的小腿:
“回你房间。”
迟焰没再赖着,闻声就起来了,话也不说,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开,却在打开门的那一刻,顾已叫停了他,迟焰回头看他的时候听到顾已说:
“我是不是和迟平生长的很像?”
迟焰愣了一下,却还是回答:“是,怎么了?”
顾已有几秒的时间没说话,就在迟焰以为顾已不会再说什么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开了口,说:
“你要是实在难过,我可以抱抱你,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个同性恋的话。”
迟焰看着他几秒,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迈步走回去抱住了他,那一刻,迟焰冰冷了一整天的心似乎瞬间落入了温水之中,被妥当安放。
那天和这天很像,都是这个房间,都是迟焰去墓地看了迟平生,都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话也不说一句。
就像现在这么坐着,好像就这么坐了很多年。
——
“我和你想的不太一样。”顾已出声打破这份长久的安静,继而转头看向迟焰,用很灼热的目光:“我想的是,我们第一次打手/枪。”
迟焰:“……”
“别告诉我你没想。”顾已喝了口酒,看也没看迟焰。
迟焰仰头靠在床沿上,笑了下:“想了。”
那天是他们的生日,黎君在外地出差没回来,顾青晖知道他们对生日没什么好的感受便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可他们没想怎么办,就想安安静静的待着了。
生日这天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可庆祝的,毕竟错乱的一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那天他们各自在各自的房间闷着,连晚饭都没下去吃,顾青晖也没叫他们,由着他们去了。
半夜的时候两扇门是同时打开的,两个人在各自的门口看着对方一时都没有动作。
“我饿了。”
“我渴了。”
异口同声,然后又一起下楼,迟焰去厨房找东西吃,顾已打开冰箱拿水喝,然后看到了里面的几罐啤酒,静默几秒后微微侧身看向厨房里的迟焰,问他:
“想喝点吗?”
迟焰回过头来:“行。”
于是那天晚上的最后是迟焰没找到吃的,反而和顾已一人拿了几瓶啤酒回到了顾已房间里。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什么,最后各自喝了一瓶酒后,顾已才开了口,他说:
“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声生日快乐?”
“别了。”迟焰说:“我一点都不快乐,也快乐不起来,也不会祝你,你的脸拉的跟驴脸一个样了。”
顾已轻笑一下没继续说什么,他的确不想听谁祝福他。
那天晚上两个人聊了很多,但因为酒精的关系,也因为时间太久,很多事情迟焰也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但也有一些事情是他记到现在的。
比如说,顾已为什么在学校公开出柜,比如说顾青晖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比如说他和黎君的关系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顾已公开出柜原因很简单,他就是想反抗一次,彻头彻尾的,甚至觉得如果能就此断绝关系也挺好。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黎君的亲生儿子,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无所顾忌,于是他出柜了,迎接他的自然是黎君的暴怒,可他也没怕,早就做好了一刀两断的准备。
可顾已也大概没有想到,当他被黎君赶出家,以为真正自由的时候,顾青晖会追了出来,车子和货车相撞,侥幸捡回一条命,却是高位截肢的下场。
也是那一场意外让黎君和顾已都发现了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的秘密。
黎君说:“我养你十五年,你欠了我十五年!”
以前顾已没觉得欠,但现在随着血缘关系的轰然断裂,顾已也觉得黎君说的可能是对的,尤其是在他确定迟平生也不要他的时候。
黎君说:“你爸因为你终身残废,你这辈子都欠他的。”
这一点,顾已承认,他欠顾青晖的,这辈子都还不了。
迟焰那天晚上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他看顾已一口一口的喝酒,听他讲了许许多多,最后问他:
“你打算怎么办?”
“想走。”顾已说:“她养我十五年,我还她十五年,还完我就走,至于我爸,他永远都是我爸,他要是愿意跟我一起走,我养他。”
那好像是那个阴郁的少年第一次开口说出自己的心事,迟焰也在那一天告诉了顾已迟平生走之前是想看看他的,只是他走出病房去叫他的时候,顾已已经走了。
顾已听到迟焰这句话之后很久没有说话,就在迟焰以为他是难过的时候,他却突然倒下躺在了自己的腿上,迟焰僵了一下,却没动。
顾已很长时间没说话,就那么躺着,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迟焰也没动,酒精在他身体里发散,他也有点懒懒的,而且,顾已就这么躺在腿上还挺舒服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呢?
是从顾已翻了个身,面朝迟焰肚子躺着的时候,一开始迟焰还没什么感觉,但随着有不断的热气喷洒,迟焰便不能不叫醒他了。
顾已睁开了眼睛,却没动,似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抬眸看着迟焰,问他:
“你硬什么?”
迟焰:“……”
“你也喜欢男人?还是……你喜欢我?”
迟焰:“……”
顾已从迟焰的腿上起身,盯着他看了几秒:“我好像也硬了。”
迟焰:“……”
“要帮忙吗?你帮我,我帮你的那种。”
迟焰:“……”
应该是要拒绝的,但喝醉酒的顾已和平时相差太多了,眼神乖的让人觉得拒绝他是一种罪恶,所以他摸上来的时候迟焰没动,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于是就那么滚到一起了,亲倒是没亲,糊涂事却是做了不少。
等都发泄出来的时候,顾已就起身回到床上躺下睡了,迟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酒劲儿也上来了,甚至懒得回自己房间,就那么靠着床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迟焰是有点懵的,一时间也不能立刻想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地上乱七八糟的空酒瓶和用过的纸巾让迟焰如梦初醒,冷汗都要下来了,毕竟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生这般,更不要说这个人是顾已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跑,但不过刚刚起身,顾已就从床上坐起来了,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看着迟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