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不走了。”
“病都好了?”
斯航想到了外面坐着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都好了。”
“好好好,那就好!”外婆拍着许斯航的手背,显然激动极了。刚刚那些话,无非都是气话而已,爱之深,责之切。
“致宁倒是年年都来得早。”许斯尉坐在客厅,轻呷一口茶,语气淡淡的。这时候成婶去了厨房,老太太和斯航进了里屋,反倒只剩下两个人了。
周致宁笑了笑,翻开桌上随意搁着的一本杂志,“逢年过节的,总该有几天假期不是?”
“我还以为刚换了女朋友应该如胶似漆着呢。”斯尉笑道“弟妹的确漂亮,有幸在电视上看见过,有时间就带出来见见,换了多少个了?总该定下来了吧?”
“不急,这才处呢。”周致宁声音倒是淡了几分。
“嗐!”许斯尉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还有个未婚妻在国外进修呢?也是,玩玩而已,最终还是得听家里安排找个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你说是不是?”许斯尉故意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八个字咬字极重任谁听了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周致宁也没那个好脾气磨,杂志倏然间合上了,“那就不由斯尉操心了。”语气极淡极冷,两个人分坐一旁谁也不搭谁的话茬了。
第11章 年年欢喜
霍老太太屋子里精致得很,一水儿的红木家具,沉重朴素看上去很沉稳,很让人安心,回过头来想想,这布置的人是许斯航,他也没什么意外了。这几年,霍老太太家里的家具几乎翻了个新,年年景致不同,致宁托了泽泽问斯尉,才打听到是斯航年年的贺礼。
周致宁倒是闲,手扣在杂志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一瞥倒瞧见了搁在双面博古架上的紫檀木小盒子,盒子没关上,倒像是随手搁在这儿的,东西也不稀奇,好像也就是纯银的一对耳环罢了,比市面货精致些,也就精致些而已。估计又是不晓得名字的谁谁谁来讨好老太太请老太太为谁说情了,老太太耳根子软,长年吃斋念佛的不问红尘,他知道好几个许斯尉这边好几件事儿都是老太太帮着忙说过的,不知道这次又是谁了,也不晓得换个上品。周致宁笑笑,没深究。
“哎呀,这不是周老三吗,今儿个又来这么早?”“瞧你说的什么话,致宁哥比你勤快多了,你一天到晚跟个猪猡似的”周致宁现在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又是林家兄妹在耍宝了,八风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开始剥橘子,全然无视兄妹俩。
“哟,这是斯尉哥,今儿个也来这么早?”林舒扬真真儿是奇了,要知道虽说许斯尉是嫡亲的外孙,那是年年最晚来的,今年这么早?搁外边儿看见斯尉车的时候还不太在意,到里头一看还真来了。林舒扬一屁股坐在了许斯尉旁边,许斯尉往他坐的地方扫一眼,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林舒瑶径直坐在了致宁身边。
“嘿,怎么着许斯尉你能耐呢?你还躲着我坐?”林舒扬遥隔着一个座位,屈尊伸出他的大长腿踹了斯尉一脚。
斯尉不说话,拿着手机看着他,含笑。林舒扬被这眼神看的怕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有什么药。
致宁任凭那边打闹,依旧八风不动的剥着橘子,剥完了,分了一大半给翘首以盼多时的林舒瑶,“来,瑶瑶。”致宁把橘子递给她,“谢谢大哥!嘿嘿!”
“谁是你大哥?”林舒扬一听林舒瑶叫别人大哥就内心不满,斜了一眼林舒瑶,舒瑶吐吐舌头,“你是我哥,致宁哥是我大哥,叫你大哥那致宁哥就是二哥了,但我的小二哥是……”林舒瑶顿了顿,神色纠结,瞪大着眼睛“是…是…”是了半天,余下三人都歪着脑袋看着她,她还是没有说出来,泄了气似的肩膀塌了下来。
“是?是我吗?瑶瑶?”许斯航扶着霍老太从里屋出来了,微笑着看着不好生坐在沙发上,偏要坐在沙发榻上的林舒瑶,然后周致宁就看见他目光几乎没有泄出半分的,看着舒瑶。而周致宁目不斜视的看着许斯航,明明一米的距离,就像隔了鸿沟,就像隔了一道天堑。
许斯航控制着自己的心,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去触及到周致宁,那是他的海|、洛|因,他的禁区,他怕自己稍微动一下看他的念头,他的目光就会像刀刻针刺一般缱绻在他的身上。
思念呼啸而过,可致宁,我不能够表达。
“小、小、小二哥?”林舒瑶失态,惊慌失措的叫出她这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斯航?”林舒扬眉头紧锁,盯着对面的斯航,似乎在确定这个斯航是不是真正的斯航。他一瞬间懂了刚刚斯尉那个含笑的表情深意,而后又望向许斯尉,“你们?”
许斯尉轻笑一声,“回来了。”
周致宁把剩下的橘子垫了纸,放在红木桌子上的果篮前,拍了拍手上的余渣,也轻声说“回来了。”
好似两个人确定了,才真的把他们拉回现实。
“可惜了,泽泽今天不在,看见斯航哥回来了必然欢喜。”林舒扬笑笑,看着斯航说“泽泽还打听过老太太家里家具是谁出手这么阔绰,年年送一套,现在正主儿回来了。”
“哼!那是我孙孙孝顺!”霍老太神气极了,拍拍许斯航的手,生怕别人没看到,她最乖乖的亲孙儿回来了。
林舒瑶低敛着眉,现下算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不吭声了。
“老太太,饭好了。”成婶从厨房过来了,正好一行人除了泽泽都到了,成婶话音刚落,斯尉就起了身,率先往正房去了,老太太也肯把她的亲孙儿胳膊放开了,催促着致宁舒扬舒瑶去吃饭,霍老太被致宁舒扬围着哄的一愣一愣的,喜笑颜开,当真是年年欢喜。
斯航打刚刚起,就知道舒瑶起了小心思,故意落在后面一点。舒瑶七魂没了三魂,连斯航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她的身边都不知道,斯航撞她的肩,她猛一抬头正好闯进一张含着笑的脸。
玉面阎罗,这是她小二哥在他心里头的形象。
周致宁也落后了一步,正好看见许斯航拦下了林舒瑶,两个人站在长廊下说着什么,他听不真切,只见得舒瑶脸上的低沉气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笑颜如花,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久别重逢的光。
许斯航,我也跟她一样,见到你,极,高兴。周致宁笑了一声,眉头舒展,到底还是没去打扰他们,转过身跟上了舒扬。
第12章 茶余饭后
霍家老太太同林穆周三家老祖宗,曾经是真的一个战壕里蹲过的人,往年三家就常聚在一起玩,小辈跟着长辈,又是一个大院里头的,基本上熟的不能再熟了。
现在老人们相继去世,后来只剩下了霍家老太太,原本分的房子在大院里头的房子也不住了,睹物思人,搬回了老宅子里,现下拜访的任务都落到已然长大的小辈身上了。
一顿饭真是吃的欢喜又闹腾,舒瑶同斯航关系破了冰,没有什么氛围是她带不起来的,在桌上一直追问着许斯航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在哪里干什么,但是总能被许斯尉连同林舒扬一起帮斯航蒙混过关,含糊其辞也是只能骗的过舒瑶罢了。周致宁只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今年真的也是巧,成婶做的咯吱盒那叫一个酥脆爽口,周致宁闷不作声的吃了大半盘子,低敛着眉。许斯航坐在周致宁斜对面,跟其他人搭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眼睛瞥向致宁。
像确定猎物是否还在的猎人一样。
一顿饭吃完,有的人心生欢喜,有的人如沐春风,有的人眉头紧锁思绪翻涌。
小辈们都有各自的事情,吃完饭就紧赶慢赶着准备回去了,霍老太被成婶搀扶着将他们送至大门口,看着他们上了各自的车才回去。
斯航坐的是斯尉的车,径直上了吉普,隔着窗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周致宁了,原来是他错了,原来他同周致宁说过,辉腾低调,不比宾利和其他开着就高调的车,周致宁非不听。
以前那个时候许斯航还在北电读编导,周致宁比许斯航大了三四岁,刚在一起那会儿周致宁刚从英吉利回来,是正儿八经的伦敦调子,他英语考级,就是周致宁耐着性子教他复习,一篇小作文儿能揪出来好多错处。
周致宁拧着眉,摸了一下下巴,以一种严肃的口吻告诉他“斯航,你这样是不行的。”
那还是冬天,八九年前的北京城的冬天,比现在冷多了,周致宁每次来看他都得给他带个北电门口卖的烤红薯,揣在羽绒服兜里,一点儿热乎气都散不出去。
许斯航听周致宁这话,耳朵茧子都要听出来了,自顾自的点着头,应付着他,然后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只露出一截手指,手指呢,就轻轻捧着红薯,小心翼翼的啃着,跟只小兔子啃胡萝卜似的。
周致宁能怎么办?有什么办法?然后又操着一口流利的伦敦学派英伦腔,字正腔圆的教许斯航英文,许斯航有气无力念,念一遍啃一口,把周致宁磨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周致宁承的是他祖奶奶家的产业,他是第三子,周政委已经退居二线,母亲早年就是文工团的,后来进了军艺,一门心思就在艺术上了,周致宁是常年见不到他妈妈的,他母亲常年就是跟着团去演出,老了之后就不爱跑了,拉着票友们偶尔去听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