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过离开伊甸园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过后，有随行人员拉开门，紧接着一位老者缓步而入。他精神矍铄，身着裁剪得体的深色西装，气度儒雅不凡。略作环视后，他步履稳健地靠近两名兽医的工位，随和地开口：“忙着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董事长您好，请坐。”刘源率先起身，温一笑也跟着站起来问好。 “没事，你们接着忙，我随便看看。”董事长拍拍刘源的肩膀，目光随意地扫过温一笑，“刚才在那边逛，听你们领导讲，开春时有个兽医那里受伤了还坚持工作呢，每天小碎步跑来跑去的，特别敬业，是你们中的哪位？” “啊，是温一笑。”刘源抬手，笑着指过来，“他可热爱工作了，受伤之后只请了一天假。” “哦，是你啊，现在怎么样？” “已经好了，谢谢您关心。”温一笑略微垂下眼，见锃亮的皮鞋朝自己靠近。 “小伙子长得真白净，还没结婚呢吧？可得注意啊，哈哈。你们忙吧，我到别处转转。”董事长赞许地拍拍他的胳膊，说了几句玩笑话，刚要转身却陡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桌面的瓷杯上。 糟了！高止的办公桌上，有个一模一样的！ 温一笑的心猛地被一只巨掌攥住，胃部也骤然下沉，胀满不详的预感。 董事长的下眼睑微微颤动，目光如最狡猾的壁虎，沿着他的衣襟攀爬，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瞬间就看穿那层伪装。他浑身毛孔倏地缩紧，从那双毫不浑浊、照妖镜似的老眼中，窥见了惶然的自己，和透骨的寒意。 其中的敌意，比面对高风时更甚。 “不打扰了。”转眼间，董事长又换上和善的面具，朝他们弯起嘴角，阔步走出门去。 被认出来了。绝对被认出来了。 通知队友老高，这是温一笑的第一反应。他刚开始用冰冷的指尖编辑信息，就被去而复返的随行人员打断：“温兽医，董事长有请。” “稍等哈。”他慢慢关闭桌面的文档，同时飞速发出信息：“我暴露了，董事长找我。” 跟在对方身后走向停车场的途中，他感到手机震动，低头飞快一瞥，只见高止回复：“别正面硬刚，无论他提什么要求，你就一句话：我这个人没什么主见，都听高止的。后续的事情交给我。” 黑色奔驰的车身流畅地反射着阳光，走在前面的人拉开后排车门，温一笑低声说句“谢谢”，忐忑地坐进去，感到身旁老者的眼神如同斧子般劈砍而来。 “我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这种事。”董事长沉静地开口，“我外孙的女朋友，睾丸受伤。” 温一笑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没有吭声。 “你知道我在他身上倾注多少心血，才把他培养得这么优秀？你竟然敢扮成女人欺骗他？” “他知道我有睾丸，不是，他知道我是男人。”他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董事长轻哼一声：“开门见山吧，我不可能允许我外孙跟男的在一起。” 温一笑想起高止的叮嘱，淡淡地说：“我这个人没什么主见，都听高止的。”紧接着，就迎来了电视剧中的经典台词。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我这个人没什么主见，都听高止的。” 寂静笼罩下来，董事长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沉声道：“滚。还有，明天不用上班了。” “您位高权重，但也不能随便侮辱人。” “让你滚怎么了，你不是自称为舞蹈老师吗？” 伴随着董事长讥诮的嗤笑，温一笑从容下车，紧接着一个柔韧感十足的前手翻，灵活滚走。 回动物管理处的路上，他走得很慢，留意着擦肩而过的景物和游客，在心中默默与之告别。离得老远，他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挺拔地伫立在门前，便加快脚步跑过去：“高总。” “我刚才有事，就没跟我外公一起逛，早知道……唉，说这些也晚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他说什么了？”高止问道。 温一笑简要复述了一遍经过，闷声说：“我有点冲动了。他让我滚，我就滚了，翻跟头。” “……” “……” 默然对视片刻，高止弹了下他的帽檐，溺爱地笑道：“翻就翻了吧，不过你这招真够厉害，无声无息挽回尊严，又有视觉冲击力。之前你当着我的面滚走，我懵逼半宿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对了，董事长让我辞职。” 高止敛起笑意，平静地说：“我是总经理，他无权越过我进行人事调动。只要有我在，没人能逼你辞职。” “我想辞职。” “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动物吗？” 温一笑摘下帽子，用手指捋了捋头发，轻松地甩甩头，说起毕业时的往事：“我还记得，我参加学校的招聘会，看见一幅好漂亮的海报，像梦一样，就情不自禁留下简历。那时候我心情很糟，我妈去世了，而那个混蛋又重新找上我。如果没有我弟，我都不想活了。我来这里工作，是因为我想活在人们的笑声里，学习怎么快乐。” “你可以继续做下去，没人敢欺负你。” “现在，我已经重新学会快乐的方法了。”温一笑歪头望着高止，眸中光彩流转，“托你这个霸总的福。”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新店装修缺人手，我正好可以去帮忙，到时候还要向你讨教经营之道呢，这两天我就会提离职申请。” 温一笑回到办公室，刘源凑上来问：“我看高总打你帽子了，他又针对你啦？他怎么总这样啊，动不动就把你叫到办公室训一顿，简直就是欺负人上瘾！” “没有，聊了点工作上的事。”随后，他直言了将要辞职的决定，并表示这几年来和刘哥一起工作很愉快。 刘源追问原因，他只好说：“刚才，董事长说我的眼睛太大了，是漏财的面相，会影响风水。” 半个月后，温一笑与新到岗的兽医完成工作交接。他与每头鹿和羊驼、每只天鹅一一话别，背着个人物品离开游乐园。 他走出大门，回顾这片梦幻热土，无数回忆根植于此，浪漫生长。 暮春，在湖边与心仪的网友“高山仰止”交换消息，幻想对方的样子；长夏，裙摆摇曳，战战兢兢地开启一场风花雪月；清秋，面上不情愿，却又为一次次有偿约会而期待不已，翻遍衣柜；严冬，坐在男人单车后座穿行于雪后乐园，幻想下一秒就会听到告白。 再盛大的嘉年华也有结束之时，高风离开了，温千里辞职了，现在他也走了。他们一家人像四个亚当，都要面对真实的自我，不过等着他们的不是失乐园，而是更美好的所在。 想到这，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回身阔步走向地铁站。 下集预告： 老高的家人似乎在憋大招，小千千在学校身兼多职
第112章 蒸蒸日上的兄弟
这是一间二层门市，坐落于几处高档住宅区间的交界地带，清新可爱的灯箱招牌已然挂起：爱侣宠物生活馆，经营范围为医疗、美容、代售、寄养，并免费为送到本店的流浪动物实施绝育手术、驱虫、疫苗注射。 新店装修风格简约，下个月就能完工，目前正在挑选店内装饰。郑韬拆开快递，拿出一堆宠物元素墙贴，展示给温一笑：“可爱不？贼便宜，我打算再买点。” “好啊。” “我有个创意，你看看怎么样。正式营业后，我们和员工都戴上这个。”郑韬又从快递中拿出几个猫耳、狗耳发卡，为自己和温一笑戴在头上。 “女孩戴倒是挺有趣的，我们戴有点奇怪吧？” “哎妈呀，你这样老帅了。我敢保证，无论是少女、少妇还是中老年妇女，见了你都走不动路。” 郑韬后退半步，打量着温一笑，又掏出手机说：“我来看看我自己怎么样。”面对前置摄像头自赏片刻，他扯下耳朵，落寞道：“我像哮天犬成精了。” “你也很帅啊！算了，留着给女员工戴吧。” 忙到天黑，温一笑跟弟弟在电话里聊了几句，直接去了高止家。进门时饭香扑鼻，菜已就位，他的经济适用型霸总刚解下围裙，摆好碗筷。 “老高，你厨艺越来越好了。”冲个澡后，他坐在桌旁，用手指捏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老婆身上膘，男人的骄傲。”高止也坐下，开了瓶无糖快乐水，“招到人了吗，护士、美容师、导诊？” “没人投简历啊。” “等会儿我帮你改改招聘信息，要画大饼，为员工勾勒宏图愿景。” “哈哈，我们就是个小店，还是实在点吧。” “自从你离职后，我下午巡查时少了很多乐趣……你弟这几天怎么样，超市里的零食吃完了吗？” “快了，大部分都带到学校去了。” “我在考虑，用不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捐款。” 温一笑摇摇头：“你还不知道吧，上周小风有点轻度躁狂，一下子给李校长卡里转了一百万，全被退回来了。李校长说暂时能维持收支平衡，不接受大额捐助了。” 他们边吃边聊，氛围轻松愉快。桌下，温一笑不小心踩在高止脚上，被诬蔑为蓄意勾引。他干脆长腿一伸，整条搭在高止腿上，问道：“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后者挑眉道：“有反应啊，你再往中间挪挪。” “老高！我是问你家里。” “没有，静得可怕，像战争前夜。”高止心里清楚，虽尚未交火，但双方都已陈兵阵前，史诗级热战一触即发。 “会不会是你外公把这事忘了？”温一笑猜测道。 “他精明得很，没有老年痴呆的征兆。他不会打没准备的仗，一定是在和我妈制定什么方案，我也必须有相应的预案。”高止运用商业思维理智分析，“就像商务谈判，在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前，双方早已做足准备了。” “那你有什么预案？” “等会儿做个思维导图吧，”他自信地扬起脸，“再看看各国狗血剧，借鉴一下斗争经验。” 清晨，温千里走进小超市。 这里日渐空荡，他的心倒是越来越充实。 他又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除了亲情、友情、爱情，他还有了人们爱提到的“事业”。他掏出名片，只见上面印着：温千里，启迪特殊儿童教育学校，保安队长后勤处长食堂经理。 “我还是超市老板，嘿，虽然超市快空了……”他往背包里装了几瓶陈醋、酱油、耗油，准备带到学校食堂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消耗，小超市的商品库存即将告罄。两天前，他在门口张贴了“门面出租”字样，可没人联系他。今早才反应过来，原来忘留联系方式了，于是添上手机号。 做完这些，他戴上阳帽，站在路边等人。等那个，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头悬着一道彩虹的人。很多人厌烦等待，可他相反，这种期待逐步累加，最终达到峰值的感觉特别棒，就像往杯子里倒可乐。 灰色敞篷宝马疾驰而来，猛然在面前刹住。高风吹破个泡泡，太阳镜后的双眼微微弯起，耳钉和眉钉璀璨地点缀着俊秀的轮廓。温千里立即笑起来，坐上车，给他看包里的调料，讲自己忘记在招租启事上加电话的糗事。 “我都被自己逗笑了，回头讲给李校长他们听听。” 高风唇角含笑，静静地听着。他这个憨憨恋人，就像取之不尽的宝藏。身强体壮吊大，只能在优点中排在末位。 “我要是能再聪明一点点就好了。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哥说，假如我再笨一点点，就没法正常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啦。他说，我的智商刚刚好够用，特别幸运。” “刚刚好够用？你哥闷闷的，总是能说出至理名言。” 为避免刮蹭底盘，高风停得有点远，二人步行前往学校。昨夜刚送走一场雨，路面坑洼密布。温千里拉着他的手跳来跳去，说像青蛙过河。 他刚结束一段躁狂期，心境转为轻度抑郁，本不想出门，可温千里逼着他晒太阳，说是进行光合作用。他便闲坐在一楼食堂里，懒懒地趴着，望向窗外。只见温千里煞有介事地在院中巡逻，拔除墙边的杂草，监督铺设小运动场的工人——资金来源于孙爷爷的存款。 趴了一上午，高风坐得屁股疼，在楼里漫步。全校只有三个班级，分别是：脑瘫和轻度智力障碍的儿童，智力更低些的儿童，以及自闭症儿童。自闭症的班级由校长夫人带，是位特殊教育经验丰富的小个子老太太。 起初，他认为自闭症的意思是“超级内向”，最近才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条件较好的托管中心和康复中心，月收费在万元左右，而这里只收一千多，主要面向外来务工家庭和贫困家庭。 他在走廊闲逛，正遇见李校长拎着几张挂画，要往墙上挂。他过去帮忙，随口问道：“墙好空啊，现在各类教育机构不是很流行在墙上绘制各种图案么，我会画墙绘。” “那太好了！”李校长露出笑容，“我早就听千里说，你是个海归画家。我有过请你帮忙画墙的想法，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最近有点提不起精神，等过段时间——”透过走廊窗户，只见后勤处长、食堂经理手提几捆蔬菜、一扇排骨，肩扛两袋米面，颈间悬挂一桶豆油，刚从附近市场采购归来，走出个虎虎生风。 高风顿了顿，收回目光，改口道：“不等了，今天下午我就开始起稿，午休时征集一下孩子们的想法吧。” 下集预告： 家人设下鸿门宴，老高慨然而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