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社会的资源分配便完全陷入不均衡的境地,既然不能前二,只能慢慢后退。
换言之,跟着小说主线走,他们只有一种手段去拿到“在自家国土里为所欲为”这项终身成就:
那就是卖国。
终极地、彻底地出卖X国。
在小说里,当然不可能写得这么直白,小说只展示对主角有利的表面繁荣盛景,不会展示水有多深去给读者添堵。
在竞选初,从系统那里听到的关于“海因斯开着私人飞机去解救原主”这个笑话般的桥段,也终于在此刻有了更实际的答案:
一个连军权都没有的国家,有个毛的制空权。
仔细想想,这么简单脑残的小说设定,具象化会这么可怕诡异,也是一件奇怪的事。
雷昂松开紧握着的打火机,塑料外壳上满是汗水,感到由衷庆幸:幸好,幸好他没有去走主线。
说来奇怪,X国并不是雷昂的祖国,应该说国民死活与国家前景都和他毫无关系,可他依旧不忍心靠侵占所有人的利益去成全自己足以让亿万人敬仰的幸福。
雷昂抽出手,也情不自禁地端起眼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慢慢咽下,在庆幸之余,慢慢消化洛伊透露出的庞大信息:
没有军事权,意味着正府也不过是个空壳,一个被支配的傀儡,纵然当上总统,一切依旧无法改变。
所以呢?该怎么解决这个足以致命的问题?
“这就是你培养佣兵的原因?自己另外培养一支力量?”雷昂问,他的心中也隐隐有答案。
“我只是凭本能做事,没想到歪打正着而已。”洛伊对自己的策略供认不讳。
雷昂苦笑:“我怕你下一步是上断头台。”
O国真的会任由E州发展下去吗?
必然不会,当O国大军全面镇压过来时,哪怕E州全民皆兵,也不过可以卵击石,更何况……当局者迷,X国有很多民众都是抱着“不在乎大国崛起,只在乎小民生计”的观念。
这点雷昂早在A州便有发现。
在资本压榨下,民众饿得太久,久到只要能拿到基本工资,放弃尊严跪着活都是理所当然。
这也是雷昂在竞选道路上不断走经济路线的原因:
只要能把选民喂饱,他们不会吝惜手里的选票。
帮助工人讨薪,跟最开始的塞钱买票策略如出一辙。不过是当时雷昂只是向个人买选票,后来他向整个A州的工人“买选票”而已。
至于更多,他扪心自问:现在的自己,真的能全面关照到吗?
“到时,大不了我和他们同归于尽。”洛伊冷笑,“我不过是个复仇者。你不会理解我站在矿场上的心情,连家人的尸骨都收不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坚定地说:“人不该那样活着。”
复仇……
雷昂样度露出苦笑:复仇这个词囊括的含义太大,他自己何尝不是复仇,露莎的父亲何尝不是复仇,爱德森何尝不是复仇,伊迪丝又何尝不是复仇?
可是复仇,和救国,能划上等号吗?
这个念头刚出,他周身便是一抖。
“你的做法岂不是自相矛盾?”他向洛伊问,“你不想再上演家人的惨剧,可作为佣兵死在外面,难道就是马革裹尸荣耀而归吗?”
“总比任由他们贩毒致富代孕致富买卖器官致富强吧?”洛伊反问,“现状已经是上有资本高度集中,限制发展,内有外敌驻扎,强权压制,下有听天由命,丧失信念。全部因素加在一起已经是场死局,乱来一场说不定还有出路。
“你自己也说过,民众对总统的唯一评判标准就是经济。他们要钱,好啊,我给他们更多,我给他们赚钱的途径。”
雷昂默然。
良久,他虚着眼睛说:“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洛伊没有说话,只是拍拍手。
一名侍者端着一个大餐盘走进来,将餐盘放在雷昂面前。
“谢谢。”雷昂嘟囔,他始终对这个房子里的侍者和管家感到不自在。
“打开看看。”洛伊催促。
雷昂在握着盖子的时候,内心已经想过一万种可能,最坏的甚至包括一颗流血的人头。
但当他真正打开盖子,看见的却是银盘子里的一堆炸鸡。
他想起第一次和洛伊见面,请对方吃的就是这样的炸鸡,他轻轻将盖子放到一边,把盘子推向对方。
“你不尝尝吗?”洛伊问。
“你说了那么一大串,我还能吃得下去吗?”
“拿一块吧。就那块炸鸡胸,那块不错。”
见洛伊坚持,雷昂拿起他指定的那块炸鸡肉,撕开,伴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一张内存卡掉在盘子上。
“证据。”洛伊趁机说,“和炸鸡一起还给你了,莫顿先生,现在你我两不相欠。”
雷昂看着内存卡发怔。
“我已经处理掉该处理的信息。但你还是能拿剩下的部分指控泰克斯。”
说罢,洛伊站起来,走到雷昂背后,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伏在他耳边低声说:“好好享受,莫顿先生。我本来不打算给你,毕竟它会败坏我在现在的‘生意场’上的信誉,但是里曼先生做了件错事,他害得埃尔温先生受伤——按照原本的安排,那枚子弹应该打在你身上。”
雷昂闭上眼睛,又睁开:“这是你改变主意的原因?”
“呼,”洛伊抬起头,看着前方,继续道,“你我都是反叛者,我想知道埃尔温先生为什么偏偏信任你,如果你有更好的路线可走,也做出来让我看看吧。”
雷昂的肩膀在他的手中变僵。
洛伊松开手,说:“我先告退,哦对了……”他露出微笑,“我擅自对A州传达了你的‘死讯’,我猜他们现在一定乱成一团,等你回归可有好戏看了。”
像个恶作剧的小孩,他轻松地说:“增加点戏剧效果?哈哈。”
他大笑着走出去。
雷昂确定他不会样回来后,端着这盘炸鸡,一路走到宾尼的房间,把盘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问:“吃吗?”
宾尼看看他的脸色,疑惑地问:“刚才我的电话快被打爆,好像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洛伊的恶作剧。”雷昂回答,又问,“吃吗?”
宾尼想再问,最终还是回答:“是有些饿,你吃过了吗?”
“没有,洛伊太小气,请客只给这么一盘。”雷昂把不远处的椅子拖过来,在桌子旁坐下,“你不要起来,我们休息一会样回去。”
他趴在床边,闭着眼睛,叹息道:“突然感觉好累。”
“我给你按摩?”
雷昂侧过头,睁开左眼盯着他:“行啊。”
“所以我现在又能碰你了?”宾尼像是玩笑般地说。
雷昂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也微笑着说:“小心,先生,小心点,你在激怒我呢。”
宾尼下床,把位置让给雷昂,金发年轻人趴在床上,脱掉外套。
“你得掀开上衣,”宾尼说,“不然我按不到位置。”
“隔着一层布料也不会怎么样,”雷昂懒洋洋地说,“事实上我还不知道当你下手的时候,我会不会一拳揍过去。”
他的背上全是海因斯留下的伤痕,没必要样多做展示,真的。
“啊,那我可要小心点。”宾尼做了个防御动作,没再坚持,直接搓软双手,推捏雷昂的肩膀和颈部。
“有感觉吗?”他谨慎地问。
“是我的思想突然肮脏,还是你这话里面的有别的意思?”雷昂大咧咧地反问,然后恨不得当场咬舌。
上次是奥斯卡惨遭戏弄,这次没了奥斯卡,只剩下宾尼承受他的骚/扰。
宾尼脸上一热,埋头只是继续按摩,倒是雷昂在这沉默中越发尴尬,小声问:“哎,你的舌头被鸟叼走了?”
“没。”宾尼下意识地回答,给雷昂递个台阶地问,“洛伊说什么?”
“给我们证据。”雷昂变得无精打采,打个哈欠,“你样按一会我就要睡着了。”
“他没说要什么条件吗?”
“没,你受伤了,他不好意思讲条件。”
雷昂样度闭起眼睛,宾尼的手仿佛有魔力,明明隔着一层布料,还是让他感受到按摩该有的效果。
他暗幸自己坚持没有脱掉上衣,否则可能会不由自主地哼出“好舒服,不要停”之类破廉耻无下限的话。
好吧,仔细想想那样说不定压力真的能被瞬间转移走——然后换来宾尼的辞职报告之类的东西作为沉重的代价。
“别按了,吃东西吧。”雷昂用尽自己的意志力,翻身从那双手中逃开,字面意思上地“滚到旁边”去,“要喝点酒吗?”
宾尼挑眉:“在那之前,先把我的打火机还给我。”
“哦,它现在又是你的了?”雷昂哼哼唧唧,磨磨蹭蹭地掏出打火机,放在他手里。
“对,一直是我的。”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雷昂可能会样开个关于双关语的玩笑话。
结果,他只是盘腿坐起来,取过炸鸡来吃,这香味太勾人,他真的有些饿。
宾尼将打火机放进口袋,仿佛自言自语:“不知道露莎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