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说这些还早,咱们日后再论这些。”济兰道“眼下,晚膳可有什么想用的?”佟玖抚着肚子,摇了摇头。
“九爷,夫人,关三奶奶到了。”二人正琢磨着晚上吃些什么的时候,富察沁进来,低声道“是从角门进来的,已然到了正厅。”
济兰看着脸色微变直瞟自己的佟玖,柔声道“怕什么,是我请她来的,却不曾想竟这般快,终究心里还是惦着你的安危。”
说完,正了正佟玖的衣襟,拿过她的暖帽为她戴好,道“走吧,别让客人久等。”
二人到了正厅,佟玖先迈步进去,就见木云神色焦急的立在那,身上的披风还挂着雪。
看到佟玖平安无事的站在面前,木云向前迈了一步,刚好此时济兰随后进了来,木云便又收回了步子。
“外面,下雪了么?”佟玖走到近前,怔怔的看着木云,张了张嘴后,干干的挤出了句。
“坐吧坐吧。”济兰觉出厅上的尴尬,打断二人,请木云落座,对富察沁道“去拿个手炉来给表小姐。”富察沁不明白主子这句表小姐是从何而来,但也知道是在说木云。
“木云,若是博穆尔回不来了,你可有什么打算么?”济兰开门见山的道“从凤仪居回来后,我寻思了下,还是不能看着你一人这样。”
说着看了看身边的佟玖,道“我也不想有朝一日,她怨我。”
佟玖兀自的站起身,对木云道“既然来了,一起用个晚膳罢。”说着朝门外大声喊道“虹筱,虹筱!”喊着喊着,人便走了出去。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济兰无奈的与木云相视一笑,道“由她去罢,咱们且说咱们的。”
殊不知出门后的佟玖,抚着心口蹲坐在门外,心又开始没来由的疼了起来,尤其是想起木云方才的眼神,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九哥儿,你怎么蹲在这啊,地上凉,快起来。”虹筱本是听到佟玖唤自己的,出来时看到佟玖抱着头蹲在正厅的门外,询问她怎么了。
“虹姐儿,我心里难受。”佟玖捶了捶头,埋头在虹筱怀里,脑中和耳边却不时的泛出一阵模模糊糊的“九儿,我们逃出关吧。九儿,我们去草原吧。九儿——。”
☆、第七十二章
<七二>
随着“嘭”的一声门响,济兰和木云同时望向闯了进来的佟玖。看她脸色苍白,双眼通红的像是要浸出血般煞人,济兰诧异的起身道“怎的了这是,哪不舒服?”
佟玖望向木云,颤声的沙哑着嗓子重复道“九儿,我们逃出关吧。九儿,我们去草原吧。这是谁说的?这是谁说的!”说着指了指木云,着魔般念叨着“是你不是,是你不是。”
“九儿——。”木云讷讷的唤了一声,站起身,神色复杂的道“你记起来了?”
“啊啊啊——,你别这般唤我。”佟玖痛苦的抱着头,警告道。支持不住,蹲在地上,用力重重的捶打了几下头,道“我想不清楚你是谁。阿济,虹姐儿,我好生难受。”
济兰忙上前拽住她敲头的手,揽她到怀里,哄劝道“咱不想了,都过去的事了。纵是什么,也不打紧。你只记得,她是真的去了,只是路上耽搁了,没去成。”说着顿了顿,认真的道“她没负你,你记住就是。”
“表小姐——。”后进来的虹筱对木云施了一礼,三人久别重逢,想着这两年里的变故和其中的波折,虹筱捂嘴,不禁落下了眼泪来。
木云勉强的点点头,算是回礼,终究还是没忍住,别过头去抹了把泪。
“表小姐,凡事咱都得往开了想,有什么咱们大家想法子,你万不可再去做那些寻短见的傻事了。”虹筱想着济兰之前所说的木云境遇,走上前去扯住她。
又道“九哥儿现下也不似从前那般的不分轻重了,性子改了许些。只是头上的病,时好时坏的。以前那些个事,我们不好同她再讲。”
木云无所谓的摇摇头,望着依旧蹲坐在那的佟玖,感伤的道“她忘了我,是我的命,却也是她的命。”说着目视济兰,问道“若换做是你,又当如何啊?”
不等济兰说话,木云便自言自语的轻吐道“阿九的那个木云,早在嫁进关家那日起,便随着她去了草原,随着她那些个忘却的记忆,灰飞烟灭了。”
说着吸了口气,对济兰道“叨扰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你好生对她,也不枉她吃了那些个苦。”
又安慰的拍了拍虹筱的手,道“有你在她身边照应着,她便亏不得。放心吧,我没事。”说着抽出手,对众人笑了笑,告辞了。
忙碌了一天的舒广袖,看了看时辰,是时候吃晚膳了。于是,收了记账的笔墨,停当后便要回府。听说外面下了雪,任丫鬟们为她穿着大氅,闲闲的推开小窗,凭窗而望。
冬天的雪夜里,刮着寒风,街上的没什么行人。纵是有几个过客,也皆是行色匆匆的忙于赶路。年关将至,商街的铺面便是关了档,每家每户的门上都高高的挂着大红灯笼,以图来年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舒广袖喝尽杯中的残茶,看到对面当铺门前停着辆马车,车边的房檐下站着个女子。虽看不清她的相貌,但在这样个青雪飘零的夜里,她孤身一人,着实让人看了心生悲凉。
随手放下手中的茶碗,叹息的居高向远处看了看,千家万户大大小小的红灯笼,远远近近的映出好一片的灯火阑珊。
紧了紧领口,看着那女子依旧伫立在那。于是,关上小窗,对着窗边小桌上的棋盘,笑着自语了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此番景象,倒是好生雅致啊。”
说着带着一众的丫鬟婆子下了楼,临回府时看了看街对面的女子仍在,索性就走了过去,开口便道“我在对面楼上,见你在此静候多时。天寒夜深,想必你要等的人,是不会来了。所以,好言相劝,还是早些回去罢。”
“我要等之人,确是再也不会来了。”女子许是因在雪地站立多时,声音都冷的让人心寒。只见她看了看近前的广袖,道“你可知道,这有缘无分,痛失心爱之人的心境么?”
原本还挂着笑的舒广袖,被她这样一个路人的无端发问,碰到了伤情处。眼中的光彩,瞬间暗淡下来,呢喃了句“痛失心爱之人么?”
叹息间,仰头看了看乌蒙蒙的天际阴沉而压抑,没有了一丝方才的美好。
感觉到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广袖肯定的道“那般心境,我确是真真的知道。”
许是因着同命相连,自己竟没来由的怜惜起这个陌路女子来,舒广袖指了指汇正升的二楼,道“白日里,我便在那儿,你可以来找我。”
说着撩了车上的门帘道“此刻,夜深了,你还是快回去吧。哦,对了,我叫舒广袖,还不知你的名讳。”
“齐佳·木云。”女子临上车前,答了句。
舒广袖了然的点点头,看着在车内坐好的木云,道“那,后会有期。”说完慢慢放下手中的棉帘,立在路边,看着车夫缓缓的将车赶走,直到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的长街上。
“你我,虽素未谋过面,却也算得上是耳濡了多年的故人了。”舒广袖笑笑,觉出了冷来,将手收回在袖筒内,转身回了韩府。
正房内,佟玖抱着布老虎,耷拉着脑袋窝在炕稍儿。看上去就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般,惹得济兰心里也跟着锉锉的疼,可自己又不好说什么,就算是自己真的说了,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用处。
让富察沁点了把安神的香,内室里并未点高烛,又在外室架起个铜火锅来,请舒广袖过来一同吃酒。
“嗬,现下的节气,吃锅子确是最好不过的了。”舒广袖不知佟玖正在里间闹别扭,应邀而来后自带了清酒,扬声道“九爷出去了?”
济兰略显疲惫的看着煮沸的火锅,道“咱们且吃咱们的,她若真是饿紧了,自然闻着味儿便来了。”
“方才我回来时,在路上,遇见了你们表小姐。”舒广袖一杯温酒下肚,辣得眯了眯眼,吃了口菜,惋惜的摇摇头道“奈何啊,奈何。”
济兰没什么胃口的,单手撑头在案上,揉着额头,另一只手转动着案上的酒杯,思索道“若是博穆尔死了,没了关家在后做靠山的俞和堂,势必要大乱。”慢慢将酒一点点的饮尽。
舒广袖倒着酒,道“若是论起宫里头的门路,那关家的姑奶奶可远不及你们富察家得宠。再没了博穆尔,关家一门的老弱,还能有什么回天的本事顾着俞和堂。”
济兰捏了根筷子,百无聊赖的敲着酒盅,嘟了下嘴,问道“广袖,你说拿个俞和堂给她,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惦记着我们家老九了?”
舒广袖不曾想这话竟是从济兰口里说出来的,无奈的轻笑出了声,浅啄了口酒道“你或许可以试试。”
“大不了再给她觅个如意郎君什么的,老九就一个,我——。”济兰叹气,心内复杂的叹道“我二十几年才遇到这一个好的,我舍不得。”说着将筷子丢到桌上。
坐直了上身,别扭道“可看她那般,我这心里头,又着实过意不去。”
舒广袖悠悠的道“到时,若是九爷真想纳她进来,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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