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新把餐盒放好,搀着他的手不松:“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摸过,没看过?”
如此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颇具暧昧意义的语句,引得管奕深耳尖都红了,想把人推开,奈何这方面方永新又格外强势,胳膊下移到腰部一箍,便动弹不得。
管奕深无法,只好红着脸在他的陪同下去了。
几分钟后再红着脸出来,坐回病床上。
方永新却神色如常,拧开保温桶的盖子,倒出一小碗浓香的鸡汤,汤匙搅一搅散散热气,见他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管奕深抬手,搓了搓发热的面颊,清了清嗓子,做贼似的压低了嗓音:“我突然发现,这么好的场地,不来一次病床play,岂不可惜了吗?”
方永新干脆拒绝:“不行。”
他用拳头直捶被子:“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方永新的语气尤其笃定,撕扯下最鲜嫩的鸡腿肉,放进碗里,递过去,见管奕深不肯接,无奈解释,“你这骨头的伤还没养好,禁止剧烈运动。”
管奕深轻哼:“那等出院,回了邱家以后,你赔我。”
“赔什么?”
眼珠子滴溜一转,凑到他耳边,坏心眼地说:“就赔你穿情.趣.内.衣吧,穿给我看。”
方永新端着碗,几分意外地对上他的视线,随后,竟点头:“可以。”
管奕深还来不及惊喜,一勺汤便被舀起,送至他唇边:“先吃饭。”
乖乖咽下后,又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鸡肉,好像在哄小孩一般,生怕他闹脾气不张口。
管奕深心安理得享受着男朋友的喂饭服务,望了眼窗外的澄蓝,撇了撇嘴:“我天天呆医院都快发霉了,下午你迟点去公司,咱俩多聊会儿。”
“好。”这回,方永新应得更快。
睫毛微垂,指节修长莹润,哪怕使用餐具时,也同样优雅得赏心悦目。
因为是趁午休时间过来,身上还穿着纯黑的高定西服,皮鞋锃亮,连袖扣都一丝不苟地折射着微光。
想到在下属面前最为冷漠严谨的男人,此刻却温柔细致地照顾自己的饮食,管奕深便觉心中流淌过阵阵暖意。
一碗汤很快见了底,方永新掀开保温饭盒,准备喂他吃菜。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人看,突然提议:“回深城前先去趟菀城怎么样?我想在我妈面前介绍一下你,虽然她还没醒,先让你感受一下见岳母什么体验。”
悬在半空的手稍稍一凝,但半秒时间都未到,便自如地动作下去,还十分配合地抿唇微笑:“没问题,等阿姨醒过来以后,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在她那儿拿个高分。”
管奕深左瞧右瞧,都瞧不出什么不对劲,只觉得方永新应当的确是欢喜的。
绷了数日的心弦慢慢松弛,那点微末的怀疑也终于消湮。
张嘴,吃下递来的菜,视线一刻都不舍得挪移。
仅仅无言地看着,就有抵不住的甜蜜溢上心尖。
而同一时间,远在南方的深城,一个边缘村落里。
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咬开抢来的方便面包装袋,大口嚼着面饼。
脊背佝偻,身上的衣服比流浪汉还脏,满脸灰黑,压根看不出本来面貌。
上下牙齿咬合,“嘎巴嘎巴”的动响不停,手里却死死攥着半张报纸。
明显是从路边捡回来的,被脚踩,被车轱辘碾过,大半的版面都污损了,唯独标题硕大的字体醒目依旧,以及下方,配了一张和当红女星华瑾闹绯闻时传出的照片。
他逐字逐句,不知翻来覆去读了多少遍,阴鸷的眼中,闪烁着愈发兴奋的光芒。
“明明是我儿子,一转眼还成首富之子了?你小子倒挺有门路啊!”
“吃香喝辣,都玩上女明星了,你亲爹我却东躲西藏,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
手指猛地捏紧,将报纸揉成一团,笑容阴狠毒辣,骇人心惊。
“不孝的东西,那白得的百亿身家,不分我一半,说不过去吧?”
54、第五十四章
管奕深出院的这天,邱家专门给他办了个接风宴。
念着他住院的时候没人探望过,终于回来了,面子工程当然得有。
在邱翰林的要求下,许蔚然和邱学远都坐在了餐桌旁。
两人态度也很迥异,一个笑盈盈地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一个则是过了多天也没消气,眼神好像刀子,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肉来。
姚金芝的神态就比较诡异了,大概是想不通,那么大一个把柄握在郁简手里,为何这么些天他却毫无动作。
是自觉没有证据所以隐忍不发,亦或者……想挑个最合适的时机,一招制敌?
然而无论哪一种猜测成真,都够她心力交瘁的了。
管奕深自然是不动如山,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一圈人。
趁着佣人们一个接一个上菜,端起高脚杯想抿一口红酒,又在方永新警告的注视中老老实实放下,换成喝茶。
先润润嗓子,待会儿,可有一场大戏要唱。
琳琅满目的珍馐堆满红木餐桌,所有人都在等邱翰林发话。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即便管奕深和方永新都知道,他内心必定因为单辉的事焦灼异常,但此时此刻的表现,却依旧气定神闲。
一贯慈爱的目光看向管奕深,语气饱含了喜悦之情:“遇上这种事,能那么快平安,不愧是我邱翰林的儿子,吉人自有天相,来,大家先举杯,祝一祝小简。”
听到这话,众人有开心,有不屑,好歹都装模作样地给了面子。
管奕深牵动唇角,眼中流露出一种似感动,又似挣扎的情绪。
“我已经交代警局,全力追查那几个绑架犯,争取早点捉拿归案,到时候请最好的律师,务必重判,给你出出气,以后在外面也要多加小心。”
管奕深重重点头,要不是方永新告诉他,邱翰林这些天也在加派人手,务必赶在警方之前找出单辉,将其利落解决,他真要被这一脸慈父的表演给骗了。
深吸一口气,仿佛努力下定了决心,目光直视过去,诚恳道:“谢谢爸,我会的。”
邱翰林猛地一下没反应过来,半晌,浑浊的老眼瞪大:“你、你叫我什么?”
管奕深低头,抹了把根本没有泪的眼角,声音哽咽:“方永新都和我说了,您一接到绑匪电话,二话不说就要付钱,因为我是您的儿子,您不愿意让我受苦。”
邱翰林又扭头看方永新,他不相信这小子会这么好心,然而方永新却点头微笑,坦然认了这个功劳。
管奕深在心底给自己打了好几遍气,确保不会中途犯恶心,才抬眼,将一早准备好的台词悉数倒出。
“当了二十几年的孤儿,我早就习惯独来独往,小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有爸妈疼,但每天醒来,还是要面对其他人的欺负,没人帮我,也没人爱我,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捱。”
“我一直告诉自己,人各有命,可能我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孤身一辈子。”
“谁能想到,突然有一天,方永新就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我不仅有妈妈,还有个家缠万贯的父亲,那一瞬间我真的特别惊喜,但……更多的是害怕。”
“我出身这么低下,连高中都没上过,而您是全京城最会做生意的人,弟弟妹妹也是个顶个的优等生,我和这个家完全格格不入,配不上当他们的哥哥,更配不上……做您的儿子。”
“所以来邱家这两个月,我一直在逃避,与其说在逃避您,倒不如说在逃避没出息的自己。”
说到这儿眼眶适时泛起潮红,那一副自卑惶恐又尊敬的模样,直看得姚金芝面色铁青,邱学远握着筷子的手咯咯作响,整张脸都扭曲得不行。
“但是这次这件事,让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下子想通了不少。”
“留给我们父子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您一心一意为我,不仅给我在公司安排了位子,还为了我,眼都不眨地交赎金,我却一个劲矫情,实在不孝。”
餐桌上的手死死攥紧,无比鲜明地表达出了内心的悔恨。
“原谅我醒悟得这么迟,爸,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做您的好儿子。”
“好……好啊!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邱翰林早在他说到一半就不禁露出激动神色,此刻再听到这番掏心掏肺的话,更是抚掌大笑起来,“我们父子同心,其利断金,有什么难关克服不了?”
真是因祸得福,这个新认回的儿子总算卸下心防,不再皮笑肉不笑,而是一脸孺慕地看着自己,他怎能不大感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