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做的,就是哆嗦着唇齿,目睹方永新羊脂玉般的指节,一点一点掀开了丝绒盒。
里面的东西终于展露出来。
那是一只铂金款式的百达翡丽,亮黑色的鳞纹鳄鱼皮表带,黑漆表盘,金质时标,表圈,表耳乃至表扣,皆镶满了璀璨的钻石,其造价不菲,肉眼便可得知。
“当初我说过,等回了京城,一定给你换更好的牌子,你看看喜不喜欢?”
开口,轻描淡写的措辞,瞬间将擂鼓般的心跳打得溃散。
重心刹那崩坏,一种自作多情的怀疑瞬间侵袭了神经,近乎控制不住表情。
管奕深努力想挤出笑容来,随即,却见方永新微微垂下眼,薄唇轻启,又一句,宛若星火燎原,点燃了熊熊烈焰——
“只是我没有想过,我会拿它来告白。”
重新望过来,像是认命,又像是甘之如饴,用上再真挚不过的语气:“我在背面刻了我们两个的名字,如果你愿意和我交往,就收下吧。”
39、第三十九章
那一刻,管奕深以为自己听觉失灵。
指尖抖得不成样子,条件反射要去拿那块表,即将碰到之前,又仿佛触电般缩了半寸。
方永新说的话明明足够浅显直白了,然而听进他耳中,却仿佛天方夜谭,根本没有勇气相信其间蕴藏的含义。
无怪管奕深畏首畏尾,不久前他还为两人关系的破裂而肝肠寸断,才过了几天而已,方永新竟突然跪在他面前表白,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足足三分钟的时间,他就保持着这种愕然、混乱与惊喜交织的情绪,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挪动。
方永新耐心等了好一会儿,见上方人迟迟没有出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好像没了电池的玩偶一样傻傻立在原地,长眉微蹙,露出不解的神情。
思考少顷,主动站起身,试探着拿出表,抬起胳膊,轻柔地贴上对方的手腕。
管奕深的视线追随着他的动作,全程掉线,呆滞着脸,宛若脚踩棉絮般晃荡不安,必须方永新主动,才能确认这并非黄粱一梦。
直至“咔嗒——”,表扣合拢,微凉的质地紧密贴着肌肤,象征着特殊意义的百达翡丽终于实实在在戴上了手,他才大梦初醒,瞳孔涟漪圈圈荡开,颤抖着嗓音,问出那个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开口的问题:“那你……是也喜欢我吗?”
出乎意料的,方永新面色微滞,静静凝望了他许久,才缓缓问道:“你很介意?”
管奕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啊,难道他不该介意?
都求交往了,还不是喜欢?
方永新轻轻叹息,向来沉稳克制的眉目露出极为罕见的懊丧与无力:“给我点时间,我应该能学会。”
管奕深更懵了。
是他理解错误吗?喜欢还要学会?
然而不待他深思对方话中之意,掌心便被翻过来,随即,一枚凉凉的物件落进手里。
“拿好,”温热包裹住半截指节,柔和的声音很快替他解惑,“我的公寓钥匙。”
管奕深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盯着那个小小的东西,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告白是一回事,送家门钥匙又是另一回事,两件本该递进的事情放到同一天,方永新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好像就是一股脑儿的,把情侣之间应有的特权悉数赠予,虽然这些……的确都是自己最想要的。
管奕深却不敢心安理得接受,握着钥匙,非要刨根究底地问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方永新的脾气一直很包容,今天更是尤其迁就,果真耐心解释起来:“以后你不用挑我有空的时间,只要想来,随时都可以,客房,或者我的房间,想在哪儿睡都行。”
“你不喜欢留在邱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吧。”
直至这一刻,管奕深终于彻底相信了。
他不是在臆想,方永新是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做出了自己曾经梦中都不敢幻想的一切。
尤记得最初,去邱家第一天,他抵触而不情愿,提出想和方永新住一起,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可现在,这个男人竟然亲自将公寓钥匙塞进他手中,还给了他以后出入畅通无阻的允诺。
若说不喜欢,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呢?
管奕深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继续纠结了。
他看了眼腕上的表,反手攥紧钥匙,目光翻涌起浓烈的炽热:“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方永新稍稍一顿,红唇微启,尚未来得及说什么,管奕深便一秒都没法多忍下去,直接勾住他的脖颈,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滚烫的呼吸瞬时交融,齿关撬开,那压制在周身的重重枷锁终于挣断,由心底喷薄而出的澎湃热情,令方永新都感到些许招架不住。
但他仍是一寸寸箍紧了管奕深的腰,用最为认真的态度,细致而缠绵地回应。
一吻毕,两人皆是微喘不已。
管奕深特别喜欢看方永新的唇被自己亲得红润泛肿的模样,只不过以前,这个不可告人的癖好只能藏在心里,如今,他已经拥有正当理由,能够尽情释放被自己压抑许久的冲动与渴望。
他又凑近,瞅准那两瓣红艳艳的柔软轻咬了两口,再松开,方永新果然一点儿也没生气。
反而一脸宠惯意味地笑了笑,朝客厅方向望一眼:“早饭都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管奕深拉住他的手,不给动:“不用了,我现在浑身燥热,就吃点凉的降降火。”
方永新无奈地勾起唇角:“好。”
两人便踩着一地缤纷的花瓣走到餐桌,路过那颗由蜡烛组成的巨大心形时,管奕深赶紧别开视线,不为别的,他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每一分每一秒,从心尖涌出的蜜糖快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方永新绕到对面的位子落座,管奕深却不乐意,抬了抬下巴:“过来,坐我旁边。”
他稍微怔了怔,虽然不明白用意为何,还是很顺从地换了位置。
把装着面包的餐碟与盛着牛奶的杯子推到管奕深手边,刚要劝他快吃,管奕深便努了努嘴:“你帮我抹黄油吧,不然我吃不下。”
方永新第一次听说他还有这样的饮食习惯,心底默默记下,温温柔柔地应了一声,拿过餐刀,将正反两面都涂上一层薄厚均匀的黄油。
管奕深便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吃黄油。
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因为过去两人还处于包养关系时,被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告诫自己只是小情人的心弦磋磨得敏感又难受,因而迫不及待想知道,当身份进阶成恋人以后,方永新待他,又会和以前有多么不同。
动作麻利地处理好,又一次温声催促道:“快吃吧,过了这个点,你又该胃疼了。”
管奕深挑了挑眉:“手疼,举不动,喂我。”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作到没边了。
面上虽还是那副小傲娇的模样,心情却浮现出一缕紧张,密切关注着身边人任何一丝细微的神色。
直至方永新失笑般摇了摇头,竟然半点不耐都没有地拿起一片面包,递到他嘴边,甚至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啊——”了一声。
管奕深咽了咽喉咙,腾地一下,由脖颈到耳垂通红欲滴。
他确定了,是真的,非常非常不同。
40、第四十章
这顿早餐吃得前所未有的腻歪。
管奕深咬了两口就不好意思让人喂了,想说自己来就好。
但眼看方永新又端起牛奶递至他唇边,等润完嗓子,再把面包切成小小的块,方便他吞咽,如此细致耐心且周到的服务,哪怕是两人初初确立包养关系,百依百顺的那个阶段,管奕深都没尝过。
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了耽溺的心思,不舍得中途叫停。
嘴里细嚼慢咽,眼睛却一秒都不肯从对方身上脱离。
方永新见他如此,心底有些恍然,想着大概这就是管奕深对恋爱关系的硬性要求,于是暗暗记下,动作也越发温柔。
黏黏糊糊地把桌面上东西都清空后,还抽出纸巾替他拭净嘴角,神态认真得仿佛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
管奕深则两手空空,从头到尾动都没动。
方永新起身,端起餐具要去清洗,被他一把拉住:“约会还补吗?说好了去爬山的。”
对于这件事,他其实比方永新还要耿耿于怀。
若非老天作弄,或许那个周六他们就已经互通心意正式在一起了,何至于撕心裂肺地兜那么大一个圈,才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