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邱氏新晋的继承人,不说在公司里横着走,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儿显摆的意思吧?
尤其听说这位郁少爷以前过得很惨,一朝得势,不更应该疯狂弥补残缺的自尊心吗?
他们不处在上流圈子里,只能从小道消息中了解一些豪门秘辛,知道郁简的人生仿佛开了挂,一下子从社会底层跃升到首富之子,说不嫉妒都是假的。
不少人暗自腹诽,怎么自己就没这种曲折身世,辛辛苦苦上了那么多年学,还不如人家会投胎的。
嫉妒到后面就是嘲讽,没准这位会表现得像个畏畏缩缩的乡巴佬,又或者丢人现眼的暴发户,毕竟骨子里的穷酸一时半刻没法洗净。
没想到等人真的来了,一看,长得和明星一样,行事也不骄不躁,压根不像没文化的草包。
他们心中五味杂陈,一下子又计较起来了。
或许,这位之所以能得到邱翰林青睐,不止是因为生母,他本人也不是简单人物。
那个企划部经理大概同样想到这一点,竟有些迟疑,没敢上来找麻烦。
管奕深对此很满意,就这么顺利地度过了第一天。
回去的路上,给方永新发去短信,简要说了下今天的情况。
没过两分钟,提示音响起。
咦,这么迅速?自从来了邱家,还是头一回。
管奕深盯着那条上百字的短信,心想,莫不是收到信息的第一秒就着手回复了?
赶紧摇摇头,把兴许是自作多情的念头甩出去。
定睛细看,方永新先是认认真真夸他做得好,并且提点了一些在公司需要注意的方面,紧跟着话锋一转,罗列出七八个游玩的地点,类别都不带重样的。
末了,十分郑重地问他想去哪里,有些地方需要提前预约。
管奕深一边回复“京城我不太熟,你决定就好”,一边笑眼弯弯地把那条短信看了好几遍。
这样相处的模式,好像回到了两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每天都忙着到处约会,没有讨厌的恶人和勾心斗角,只有数不尽的浪漫与温柔。
但又与那时候稍有不同,具体的管奕深说不上来,只是心尖溢出来的甜蜜做不得假。
捂着手机偷乐了好一会儿,倏地反应过来。
只是出去玩一趟而已,就高兴成这样,说不是恋爱都没人信吧?
难道,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动心了?
……都怪方永新。
明明只是抱着当好金主的念头,偏偏做出来的事那么体贴多情,让人误以为他如何对自己珍而重之,别有不同。
管奕深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有人对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好,怎么可能不动心啊?
他又不是卖身求荣,认钱不认人的鸭。
愤愤不平地想到这儿,对方的回复也来了——
【好,我会安排好一切,你负责专心和我约会就行】
眼一闭,内心哀嚎着扔了手机。
看看,你看看!话都说成这样了,谁能不误会?
旁边的邱学逸投来好奇的视线,管奕深勉力维持表情不崩,默默把手机拿回来。
拇指在屏幕上重重摩挲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控制住,纵容那点侥幸悄悄萌芽。
万一……万一呢……
万一方永新也对他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是自己没察觉,所以才无意识对他那么好,撩而不自知呢?
说不定他鼓一把劲儿,直接当面问出来,就能逼方永新直面内心,然后……更进一步了?
不管怎么说,比起单纯的金主和小情人,还是晋升为情侣以后,彼此间的合作会更加牢不可破吧?
哪怕是考虑到“大计”,方永新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管奕深越想,越觉得自己可以一搏。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纠结?
方永新把什么恋爱期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心安理得认证他们只是包养关系?
哪怕头疼,也要拉着对方一起头疼才公平。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方永新真的没有感情,走肾不走心,也无所谓。
他现在可是公认的邱家少爷,难道方永新还敢翻脸不认人,从此与他相见即是陌路吗?
总归还是要继续哄着他吧。
管奕深的脑子从没有一刻转得这样快,仿佛无数理由都在齐齐撺掇他——上啊!不上不是男人!
唇角终于心满意足地翘了起来。
手机揣回兜里,脊背后仰,陷入舒适的真皮座椅中。
那就这么定了。
趁着周六的机会,甭管是真是假,方永新都必须给他一个答案。
29、第二十九章
周三那天,管奕深下楼吃早餐,正赶上姚金芝对着小芸耳提面命。
见他下来,神色出现微不可察的扭曲,非但不停止,反而刻意扬高了声调:“你确定没耍花样?安雅不像那么糊涂的人!”
管奕深一挑眉,顿时明白了。
这是从米兰回来,想找安雅问问有没有新状况,却没想人竟已卷铺盖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姚金芝一看这局面,就猜到安雅必然是抓住了郁简和方永新的把柄。
可惜那三天她偏偏不在,由着方永新把苗头掐灭,尾也扫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查不出来。
能给予这两人重创的东西马上都要到手了,却被硬抢回去,让她如何不恼?
不敢公然质问郁简,唯有将火气尽数撒到小芸身上。
这死丫头可是赶走安雅的大功臣,真不知道方永新用什么法子收买了她,简直死心塌地。
小芸佝偻着肩膀站在姚金芝跟前,声音低得细若蚊蝇,根本听不见。
从管奕深的角度,只看得到她涨红了脸,充满哀求的表情,无辜又可怜。
姚金芝冷哼一声,怒火半点都未平息,接连嘲讽几句,却也拿小芸毫无办法,只得挥挥手,让她快滚。
管奕深心里有了想法,表面却不动声色。
姚金芝怒瞪他,他回以礼貌微笑,大约是被解读成挑衅的意思,直把对方气得心口发疼,连早饭都不吃了,忿然离开。
用餐的时候,邱翰林循例过问一遍他和邱学逸的工作。
听到邱学逸一脸虚心地说和哥哥学到很多,欣慰颔首。
听到管奕深为难地说自己有好多不懂,给同事拖后腿的时候,更加高兴。
当然,邱翰林不会傻到流露出他就是送郁简当炮灰的意图,反而特别慈父地安慰:“你刚进公司就做了副经理,压了不少人一头,他们不服也正常,别放心上。”
“真要有个别太过分的,和我说,我帮你收拾,毕竟你是我儿子,容不得他们放肆。”
管奕深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矛盾,舀了勺粥送进嘴里,心底忍不住狂吐槽。
挑拨的味儿太浓了,想借他之口削许蔚然的权?做梦去吧。
因着这个,他胃口全无,用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吃完早餐,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
一路小心谨慎,来到小芸工作的地方,见她正弯腰扫地,于是象征性地敲了敲旁边的门。
小芸抬头,露出一个怯生生的表情,远不如在方永新面前热忱:“郁少爷,您找我有事吗?”
管奕深:“刚才她有没有为难你?”
他的想法很简单。
姚金芝一看就不是个心胸宽阔的,这回小芸帮着他们对付安雅,显然得罪了对方,极有可能被伺机报复。
今后她在邱家的日子不会好过,如果害怕的话,自己可以和方永新商量,偷偷将她送出去,不惊动任何人,给一笔钱财,从此逍遥自在。
管奕深本是好意,小芸却不知脑补了什么,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慌慌张张地说:“没有没有,夫人只是问了那天的一些细节,我一点儿都没提到您和方少爷。”
“请您不要赶我走,我愿意为方少爷做任何事,哪怕坐牢,也不会出卖他!我只想留在邱家,偶尔能看看他,就足够了。”
话到最后红了眼眶,泪珠子扑簌簌往下落,看着好不可怜。
管奕深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芸不笨啊,甚至聪明得很,才问了一句,就猜到他是想送她离开。
只不过,她可能并不觉得,管奕深这么做,是出于担忧她安危的缘故罢了。
这个女孩看似善良无害,实则颇有智谋,比起急功近利的安雅,更懂得隐忍示弱,想来也不需要他额外操心。
管奕深深深看了她一眼,并不强求,回了句“我知道了”,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