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奕深眸光微闪,难怪这次见面,祁梁哲憔悴了那么多。
原来他不仅赌,还染上了毒,真是烂到根里,无药可救。
方永新不动声色,将管奕深一切表情尽收眼底,嗓音不急不缓,沁入人心。
“我当然是托人把这条宝贵的线索交给深城警方,涉及这方面的案子,一直是警方的重中之重。”
“这大半个月,警察们都在布局踩点,我的人也密切关注进程。”
“只确保一点,祁梁哲绝对要一次定罪,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按照他走私毒|品的量,等抓到了,这辈子不可能活着从牢里出来,你和阿姨,今后都可以放心。”
说着轻轻握住他的手,仍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不邀功,也不自恃辛劳。
四平八稳的一段叙述,却好像一记冷箭,毫无防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中管奕深最隐秘的软肋。
方永新也许不会知道,在无数个噩梦缠身冷汗涔涔惊醒的夜晚,在无数次目睹妈妈被打得头破血流反抗不能的时候,管奕深有多少回恨到宁愿和祁梁哲同归于尽。
只是他明白这样会伤妈妈的心,也明白自己是妈妈活着最大的希望,所以才一忍再忍。
宁肯高三辍学,也要带妈妈逃离那座深渊般的城市。
在他心里,祁梁哲一直是自己悲惨的根源,是伤口腐烂的一块肉,是一根锋利的鱼刺,永远卡在喉头。
只要祁梁哲还逍遥自在地活着一天,无论逃到哪儿,他都摆脱不了那片阴霾。
但如今,前途豁然开朗。
祁梁哲再也无法像过去十几年一样,阴魂不散地吸他和妈妈的血。
而所有的所有,都要归功于方永新。
这个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男人,不仅带来金钱,自由,以及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贴心,还彻底替他除去顽疾。
怎么可能不感激?
那本就不甚牢固的心墙蔓延开蛛网,只需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
眼眶倏尔泛潮,低下头,嗓音裹挟了微不可察的颤抖:“你这些天,打那么多电话,都是为了这件事?”
方永新安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深情与专注,勾魂摄魄,以假乱真。
“只要能让你过得好点,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管奕深再也克制不住几欲喷薄而出的感情,反手抱住他,语带哽咽。
“你怎么不早说……你这样,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你了。”
此时此刻,他为曾经的左右摇摆而感到万分惭愧。
这么一个费尽心力对自己好的人,能遇上,已是莫大的幸运。
就凭方永新解决了祁梁哲的恩情,哪怕现在要他去死,他也无有不从。
温热的手掌抚过脊背,方永新回拥,溪水般潺潺流动的嗓音蛊惑动人:“你能的,你知道该怎么报答。”
说着便将管奕深微微拉开,那双清润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寸寸低下头来。
管奕深忍不住笑了,主动搂住他的脖颈,贴上自己的唇。
这一吻倾注了从未有过的热情与认真,不过眨眼之间,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急躁起来。
顺理成章向沙发倒去,滚烫的鼻息交融,互相扯着对方的衬衫和领带,暧昧的氛围一点即燃。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管奕深还没反应,方永新率先支起胳膊:“来了。”
垂首,俊雅面庞带着亲和微笑,轻而易举攥住人的心跳和目光。
“红酒当然要配牛排,还没吃呢吧,有没有兴趣一起烛光晚餐?”
管奕深的呼吸尚且缓不过来,深而又深地盯着他。
突然捧住脸,狠狠嘬了一口,这才作罢。
服务员推着小车进来,两个人移到餐桌。
出乎意料的是,随着餐盘一起端上来的,还有已经点燃的香薰蜡烛,和一支浅橙色的玫瑰。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鸢尾花香,服务员退出去并把门关上,顶灯调成了晕染的柔光。
管奕深看着面前早已安排妥当的一切,和对面笑意翩然的男人,忽然有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
方永新倾身替他倒上酒,清脆的碰杯音过后,轻轻抬了抬下巴:“这家酒店的西冷还不错,尝尝。”
管奕深很听话地拿起刀叉,切了块牛肉送进口中,的确鲜嫩多汁,齿颊留香。
但现在的他无暇品尝,满腹心思都系于方永新身上。
源源不断的喜悦自心房涌出,几乎满溢出眼眶。
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盯着对方瞧了半晌,才半开玩笑道:“说吧,当初是不是被我这张帅脸吸引?”
所以一见面就上床,一上床就确定关系,一确定关系,就对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关心。
让他不感动都不行。
方永新切牛排的动作一顿,放下刀叉。
金属碰撞音落进空气里,尤显清脆。
眼皮慢慢掀起,目光坦然直视过来,露出一抹等候已久的微笑:“没错。”
管奕深怔住了。
他只是随口说说,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帮我个忙,假扮一个老头的私生子,演得好,几百亿资产等你继承。”
管奕深一听,更加云里雾里,下意识问:“哪个老头这么牛逼?”
方永新轻笑一声,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的脸。
那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直白,深邃且炽烈,仿佛在看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钱。
“京城首富——邱翰林。”
12、第十二章
邱翰林?
那个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整个华国,谁没听过他的名字?
无数财经杂志的风云人物,连续多年蝉联富豪榜榜首。
知名学府毕业,白手起家,从小公司一路做到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提起这三个字,永远与传奇和成功挂钩。
这样一个云端之上的人,怎么会和方永新扯上关系?
管奕深瞬间屏住呼吸,浓烈的预感袭上心尖。
他知道,也许这就是自己等候三天,迎来的重头戏。
强按下险些冲昏头脑的喜悦,镇定回视:“你把话说清楚。”
方永新似乎早有准备,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放于桌上,推到他面前。
管奕深低下头,屏幕里是一张高中毕业照,几十个女孩对着镜头灿烂微笑,看穿着,已然上了年头。
只消一眼,他便在乌泱泱的一群人里认出了妈妈的脸。
那个时候妈妈大概才十七八岁,青春少艾,乌黑的眼珠子好像星星一样明亮光彩。
她和旁边的女生肩膀挨得很近,手拉着手,关系很是亲密。
照片下方标注了同学老师的姓名,管奕深迅速扫到左下角的“管沛恩”,以及右边那个人名——方舒婷。
诧异抬头,正对上方永新肯定的目光。
“没错,我们两个的母亲,曾经是第一女子高中的同班同学,也是最亲近的闺蜜。”
“不知道管阿姨有没有和你说过,当年,你外公外婆都是京城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阿姨也算出身书香门第,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管奕深摇头,外公外婆在他还没出生前就去世了,给妈妈留了大笔遗产,他只知道家里的条件相当不错,但没想过,管家曾经如此有头有脸。
“她们后来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但关系依然很好。”
“我妈学的是工商管理,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同年级的邱翰林。”
“邱翰林成绩优异,而且风度翩翩,管阿姨常常来学校看望我妈,一来二去的,他们就开始交往。”
末尾几个字落入耳中,瞳孔骤然紧缩。
那一瞬间,最直观的感受是他在说谎。
然而方永新措辞严谨,吐字清晰,认真而严肃的表情,连带着口中荒诞不经的语句都变得如此可信。
唇舌微张,管奕深只觉自己失去了语言功能。
耳畔的声音仿佛隔着另一个时空,他僵硬地听着,无论愿不愿意,那些完全陌生的讯息都好像潮水般汹涌地挤入脑海里,将理智冲刷殆尽。
大学毕业后,邱翰林看中方家薄有资产,想拉着方舒婷合伙做生意。
方舒婷欣赏他的经商头脑,也看在闺蜜的份上同意了,成立了如今邱氏集团的前身。
在邱翰林的操持下,公司果然蒸蒸日上,期间,方舒婷结婚,为了平衡家庭,将大部分管理权放给他。
哪知道这一放,就放出了问题。
市场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金融危机,无数企业倒闭,方舒婷可能是发现了公司账目不对,和邱翰林协调无果,打算拆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