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李文鹦没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他就此一蹶不振,“你没事吧?”
“死不了。”叶时见搅着白粥,食欲不振,“肉沫子都没有,怎么吃啊。”
还知道挑食呢,李文鹦稍稍放心下来:“烧成这样,你吃屎都没味道,挑个屁。”
“唉,你这屎尿屁的……”叶时见叹了口气,问,“方方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好像又失恋了。”李文鹦说,“今天一天都要死不活的,路上跟他打招呼都没理我。”
“失恋了?”叶时见惊了,“他什么时候恋爱的,失他妈哪门子恋!”
“你不知道吗?”李文鹦比他还惊,“不过也是,你最近不在队里,而且……而且一门心思扑别人身上呢,自然也不知道。”
操,又提。
女孩子天生敏锐且八卦:“虽然方束海没有明说,但他谈没谈恋爱状态都一目了然,不过这次还挺遮遮掩掩的,怪叫人好奇。”李文鹦越讲越兴奋,“你俩还真是好兄弟,连失恋都凑一块儿了。”
“谁他妈失恋了。”
“你。”李文鹦说。
“靠!”叶时见决定找同病相怜的某人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他回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习惯性地往最上方瞄了一眼,那是林鹿的置顶对话框,叶时见刚扬起的情绪瞬间又跌宕下去,李文鹦见他站在卧室门口神情凝重地盯着手机发呆,以为收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忙问他怎么了。
删除该聊天。
“没什么。”只是丢失了一段回忆而已,叶时见找到方束海的对话框,边走边发语音过去,“方方,你在干什么呢?”很快,他回了信息过来,简简单单喝酒二字。
果然还是一失恋就喝闷酒的逼样。叶时见最佩服方束海的一点就是任何一场失恋都可以在一顿酒后新陈代谢烟消云散。也许失恋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哪来那么多眼眶一红就生无可恋。可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李文鹦:“师哥,你难过就哭出来,别一副故作轻松的强颜欢笑,怪吓人的。”
叶时见:“……”
“对了师哥,”李文鹦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明天我先回市局一趟。”叶时见吸溜了几口不那么滚烫的白粥,“事情似乎比我预期的要复杂一些。”
“你的伤……”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李文鹦笑了笑没说话,伤一伤病一病也好,至少还能通过生理分担一些心理的伤痛,当然,也不排除生理加心理的双重伤害暴击。
大概是两天没进食饿坏了,一碗白粥几乎见了底。李文鹦之前来他家都习惯帮他把屋子收拾一下,结果这次来却是出奇的干净,但这对叶时见而言并非好事,饶是李文鹦这样的旁观者都能清晰感知到,他要从带有林鹿意味的生活里脱挣脱出来,并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
叶时见洗漱完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原本想看武林外传,结果在搜索的时候没注意点成了武林外史,外史就外史吧,反正都是国产古装片。他随意挑了一集,偏偏那集是沈浪发现白飞飞欺骗了自己,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狗屎。
叶时见心态炸了,什么鬼电视!睡觉去!然而觉也没睡成,方束海的微信通话上了发条似的弹出来,比闹钟都招人烦。
“您好,这位先生在我们店里喝醉了,请问您能把他带回去吗?”话筒里传来陌生又嘈杂的声音,方束海这家伙居然直接把自己干倒了!
这都叫什么事。
“要是我不来带他呢?”叶时见这会儿特别有伤患的自觉,能躺着绝不坐着。
“这样啊。”那边哦了一声,“那我们只能把他扔在门口了呢。”
好家伙,绝了。叶时见不耐烦地踢了踢茶几,问:“他在哪儿?”
“蓝水Club。”
叶时见:“……”
靓仔语塞。
方束海,你丫有毒吧!哪不能喝酒你非要挑个gay吧!gay吧就算了,还非去蓝水!
夜里11点,叶时见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地出现在蓝水Club里,方束海正发着酒疯,抓到人就问:“你相信爱情吗?”
“我相信党和国家。”叶时见一秒钟都不想多呆,夹着方束海就往外拖,抓小偷都没那么吃力。直到走出灯红酒绿他才缓过一口气来,他并不想在里面遇见林鹿或是严池,一点儿都不想。
叶时见拦了一辆出租车,想了想还是报了方束海家的地址,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活活闷出一身汗,刚刚又被冷风照着脑袋吹,一时半会儿怕是退不了烧了,他把醉醺醺的酒鬼往边上推了一把,然后艰难地解开了羽绒服扣子。
“师傅!”方束海突然扒着驾驶座问,“师傅,你相信爱情吗?”
“吐车上五百。”
“五百?”叶时见都破音了,“不是两百吗,怎么还涨价了?”
“猪肉都涨价了。”师傅说,“爱情还能不涨吗?”
“见见。”方束海扑向他,“真的是你啊见见,你相信爱情吗?”
他说不出相信两个字,明明是无理取闹的时刻,他也说不出来。
“没有人会永远爱你,但永远有人爱你。”叶时见灌着不知从哪看来的鸡汤。
“我想回家,”方束海彻底醉憨批了,“我想我爸妈。”
“没错,你的爸爸妈妈会永远爱你。”叶时见苦笑道,“我也会永远爱你,快,叫我声爸爸!”
方束海直着眼睛打量他:“我只是醉了,不是傻了。”
叶时见:“哦。”
“爷爷!”方束海抱着他开始嚎,“爷爷,你怎么把胡子刮了……”
叶时见:“……傻/逼。”
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而车外的世界却越夜越清醒。
蓝水Club外,火星明灭间,两个修长挺拔的男人在路灯下并肩而立。
“走远了,回去吧。”严池把烟蒂踩在脚下,自己却纹丝未动,“何必呢,非叫人带着伤跑一趟。”
林鹿斜了他一眼:“把人灌醉的又不是我。”
“酒量真差。”严池轻笑了一声,好半天才接上下一句,“明早起来有的受了。”
林鹿低头往边上走去,严池问他:“去哪儿?我送你?”
他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孤单地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方·工具人·方
第66章
安顿完方束海再回到家,叶时见在沙发上瘫了半个小时才缓过力气来,浑身冷热交替,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把方束海拉家里或者在他家将就一夜有什么不行,非要这么来回折腾自己。
黑夜是最无孔不入的毒/药,不论你白日里有多顽强的意志,都能在夜深人静时溃不成军。叶时见深刻认识到他对林鹿的感情多少有些畸形,八年前他们匆匆一遇,最多不过在心底撒一粒不痛不痒的种子,种子于暗无天日的土壤里蜷缩沉睡,从未想过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直到他们久别重逢。
久旱逢甘霖,枝桠破土而出,报复般疯狂滋长。
为什么是林鹿,为什么偏偏对他弥足深陷,也许仅仅因为那少年是他过往断层人生中屈指可数的真实。如果不是因为恰巧出现在了他最脆弱的时刻,林鹿跟苑彬跟王文浩跟那些留在青春年少里的人没什么两样。换句话说,八年前陪在他身边的人换成张三李四,他都会抱有别样的情愫,也同样会把这种情愫错认为是爱情。
而更要命的是,他还擅自给这段感情添上了一层名为天意的滤镜。然究其天意,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哪有不期而遇,不过是机关算尽,那小骗子来去自如,却生生将他抽筋扒皮。
别想了,都过去了。
叶时见吞了片止疼药回房间,黑色蝴/蝶/刀还躺在书桌上,之前那么宝贝现在又弃之不顾,林鹿到底在想什么。他拧开台灯,随手抽了一张白纸,良久,提笔写下一串姓名。
左川,九月,冷辉,宋谨城,白音,林鹿。
2010年9月9日晚,宋谨城与白音死于自家别墅,白音疑似吸食毒品Sep1.0,当时林鹿也在现场。
2010年9月15日,张修远、老杨等干警秘密到达Y省,联合当地警方精密部署,代号Z二次行动正式打响;17日,经过与毒贩近5个小时的拉锯周旋,最终捣毁藏于深山的隐秘制毒窝点,摧毁制毒贩毒团伙,现场抓捕犯罪嫌疑人19人,死亡2人,缴获制毒原材料数十吨。而大毒枭左川被发现身中数刀毙命于现场两公里外的地方,凶手下落不明,存有Sep毒品配方的U盘不翼而飞。那一场行动中,九月和冷辉都逃了出去。
2010年9月28日,林鹿被老杨捡回了家,几天后,老杨从H市出差回来被冷辉假扮的九月杀害,林鹿自此不告而别整整八年。
八年间偶能听闻九月的消息,但每每追寻又似雾里看花真假难辨,直到他们的计划再次复苏。
叶时见在九月和林鹿的名字上画了个圈。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像九月和冷辉的关系吗?冷辉至死都在崇敬那个开枪打死他的男人,神情语气跟林鹿说“他是救赎我的神明”时如出一辙,九月到底做过什么,会让他们如此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