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叶时见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你接着说。”
林鹿笑了笑：“李伟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一条偏僻的小路，除了附近的居民应该不太会有人知道有那么一条路存在，而且现在因为封了一边的口，外加那会儿应该已经天黑了，更加没人往那走，他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吗？而且，冷雅说他们在还房贷车贷，那车呢？他面试的公司应该在枫桥附近，枫桥离幸福花园大概五公里的样子，看着不远，但我刚刚查了交通，不管是地铁还是公交都无法直达，这么不方便他为什么不开车？”
饶是做了三年刑警什么形形色色的案子都遇见过，但被林鹿这么一分析，再结合现下夜里四下无人的寂静场景，叶时见还是冷不丁冒出一身鸡皮疙瘩。林鹿很聪明他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林鹿居然还那么缜密细心，甚至比他想得更为深远，这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如果找到他的手机，查一查更多的信息，会不会更一目了然些？”连绵的哈欠叫他眼睛里升腾起一层水汽，但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眼神确是坚定又清明，叶时见等红灯的当口转过头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对李伟的死这么感兴趣？”
林鹿嗤笑了一声：“我感兴趣的是他吗？我感兴趣的只有你啊！”
叶时见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一句情话，也许是暖风吹的，他耳朵到脸颊一瞬间烫得滴血，林鹿这会儿没心思谈情说爱，他微微降下车窗，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困意顿时被驱散了三分，他靠着椅背继续说道：“你之前去LZ摄影工作室是因为冷跃吧，能让你感兴趣的必然不是冷跃这个小屁孩，现在能让你抓心挠肺的恐怕只有九月了。但这些我都不在乎也不想了解，只是，如果是你想做的事情，我愿意帮你。”
“怎么帮我？”叶时见笑道，“林老师，你这样会让我感动得想要以身相许。”
“不是早许了吗？”林鹿勾了勾唇角，“你现在被流放着，能做的事情有限，总不能老是叫你师妹替你跑腿吧。而且李伟已经被认定是自杀，家属也没有再追究的打算，你要去找一些证据只怕会更加掣肘。”
“没错。”叶时见懊恼道，“现在我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是有点麻烦。”
“可是我有人。”林鹿说，“不是只有警察能做事。”
叶时见一下子听懂了：“你要找严池？”他现在对严池没什么抵触情绪，但又不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至少从绑架小混混暴打一顿来看并非善茬，他有底线原则吗？是否会真的触犯高压线？叶时见无从得知，但他不希望林鹿牵涉其中或是为他冒险。
“要不是怕你胡思乱想，”林鹿看了眼他，“这件事我都不会跟你打招呼。”
言下之意不管你同意与否，我都会这么做。叶时见兀自沉默了一阵，林鹿知道他在做思想斗争也不催他，直到叶时见想通了才又主动开了口：“严池会帮忙吗？”
林鹿捏了捏眉心：“不是叫他帮忙……算了，就当帮忙吧。”
“嗯。”叶时见立马跟了一句，“但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违法乱纪！”
“我们只是去找线索，你当他是古惑仔吗天天跟人打架？”林鹿笑。
“上次丁繁星的案子，蓝水Club的监控也是你让他帮忙的。”叶时见认真道，“他好像很听你的话，我有些好奇，你们之间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给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
“很多。”林鹿闭上眼睛，“有机会再讲给你听。”
那些故事你应该会愿意听，只是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你娓娓道来。
第二天两人各自忙碌，中午的时候林鹿发来信息，说是手机已经捞到了，但是进水损毁里面的资料已经无法找回，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再次中断，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临下班的时候，林鹿给他传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显示是在一辆车里，像是行车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车子停在路边，只有前挡风玻璃外的场景，但有个男人在说话。
“大哥对不起，我真的在想办法了……请你再宽限几天！大哥我求求你！我把车卖了，我现在就在去二手车市场的路上……我知道钱不够，大哥求求你……房子……房本在我妈那里，我……大哥！大哥你听我说，我知道……明天！就明天！明天我把我老婆送过去……不敢，我不敢骗你啊大哥……”
男人挂完电话后一改刚才的唯唯诺诺，忿忿地爆了几句粗口，最后发动引擎开车上路。视频显示时间为12月3日周一，也就是李伟死亡的前一天。
比起被催债的崩溃和无助，似乎烦躁害怕更胜一筹。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而他说的把老婆送过去又是什么意思？
叶时见拨了电话过去：“视频里是李伟吗？”
“是他。”林鹿那边有点吵闹，“从他车上的行车记录仪里面调出来的。”
叶时见皱了皱眉：“他车不是挂到二手车市场了吗？你们去调监控老板能同意？”不会武力解决的吧……
“不用他同意。”林鹿说，“我把那车买了。”
叶时见：“……”
林鹿没做停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继续说下去：“李伟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不单单是去年投资失败，更大的原因是赌博。”
“赌博？”叶时见在寒风中抽了口烟，“冷雅和她婆婆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
“老太太估计觉得丢人吧，赌博输了借高利贷，利滚利外面都欠了一百多万了。”
“一百多万！”叶时见眼睛都直了，“都他妈够买套房了！”
“是啊。”林鹿声音有些疲惫，“李伟他妈就是怕他卖了房子赌博，所以把房本藏了起来，老太太没想到自己儿子那么混账，居然有胆子去借高利贷。你也知道高利贷催收的都是些什么人，李伟才会急着把车卖了先应急，不过车还没卖出去呢，他倒先死了。”
“哪家高利贷？”叶时见问，“能查出来吗？”
“还在查，这些信息都是从李伟的牌友身上问出来的，应该错不了。”林鹿顿了顿，“那段视频，你听出什么来了吗？”
叶时见冻得吸了吸鼻子：“李伟说把老婆送过去，是什么意思？”那边静了一会儿，林鹿慢悠悠反问他：“听过肉偿吧？”
“操？”叶时见惊了，“那可是他老婆！”
“赌桌上儿子都能卖，你以为呢。”林鹿叹了口气，“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那几个牌友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几句，至少李伟动过这方面的心思，至于得没得逞不好判断。”
这他妈算什么男人？！
简直畜生都不如！
如果李伟不是自杀，那他杀的动机似乎就有了。
“冷雅昨天一天都在上班，所有的行程清清楚楚。”林鹿知道他在想什么，“冷雅或许为了自保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至少从目前看来，她没有直接参与到谋杀当中，当然，前提是李伟并非自杀。”
事情又绕回了原点，如何证明李伟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杀人越货的勾当不是谁都敢做的，但对于亡命徒而言，为保护家人而捏死一只蚂蚁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也许冷辉就在黑暗里注视着，他在试图保护他的妹妹。
叶时见愿意这么去相信。
“其实李伟是自杀还是他杀并不重要。”林鹿说，“出于警察的职责你自然希望世上没有冤死假案，但出于人性，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更何况，你在意的是冷雅姐弟背后的人，不是吗？”
就像丁繁星身后的九月，冷雅身后的冷辉。
林鹿这番话叫他醍醐灌顶，这无疑是一种契机，如果他们真的还存在某种联系，冷辉迟早会露出马脚，也许这次就是机会。
“先不说了。”林鹿那边好像有人在叫他，“我今天会晚点回家，严池这边有点儿麻烦事，我得帮忙处理一下。”
“别太晚了，要我来接你吗？”叶时见没多想，十有八/九又是蓝水Club里头的糟心事。
“不用，不知道弄到几点呢。”
林鹿挂掉电话，目光锐利无比。
第54章
林鹿又传了一些资料过来，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竟像是李伟的一本编年体自传，终其三十年的人生，不过是碌碌无为与投机取巧，上一家公司辞退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多次上班炒股被举报，实在可笑。
等叶时见把所有的资料都看完派出所里早都没了人影，肚子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他正犹豫着吃个饭回家还是去李伟家里看看，电话响了起来。洗碗机到了，连同安装的师傅已经等在楼下，他才想起来是自己预约的上门安装时间，忙起来忘得彻底。
只能回家随便吃一点了，叶时见匆匆忙忙赶回去，等所有事情忙完已将近九点，过了最饿的一阵现在反倒没什么胃口，他随便嚼了几口饼干思绪又飘到了李伟身上，算算现在应该是家人守灵的时间。
反正林鹿还在蓝水Club里，要不趁现在去李伟那边看看吧，没准还能有点新的线索。叶时见刚把羽绒服套上，李文鹦打来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