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gria. 这几天我忘了带手机”
楼下,早餐桌上古怪地摆着一只冷冻生化箱,梅岭和梅哲父子俩相对而坐。
梅哲坐在早餐桌前,满脸茫然地一下一下戳他的煎蛋,溏心早就流淌出来,浸得旁边的生菜和芦笋一片狼藉。
“所以他的信息素不是你从国内偷的?”
梅岭瞪了他一眼,“我犯得着吗?”
他伸手打开箱子,里面一排十来支空管。
梅哲有些吃惊,“一次的?”
梅岭点头,“Martin他们回来之后肖雄送来的,每支3ml,十来支。你比我更清楚信息素采集的极限,你想想超过30ml意味着什么。”
梅哲拿着叉子的手在发抖。
“你刚回去的时候我就让肖雄警告过陈越,你要是受伤了绝对不能送医院,必须通知肖雄来接走你。一年前的事情你只记得他叫你滚,但你记得你是怎么回来的吗?你昏迷了你让他怎么办?他替你清洗上药之后等了一个小时你都不见醒,最后他除了找肖雄还能怎么样?”
“再之后,你不表态,我就不许肖雄再跟他联系,到肖雄那个手机号注销为止,不到三个月手机上一共有他几百个电话,上千条捷讯和短信。据说所有的信息都只有四个字。梅哲好吗。”
梅哲垂着头,心下酸楚。
就算不是那张床,那一天之后,他便开始惧怕每一个清晨。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认为自己不会再有伴侣了。
信息素生物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发情期不再是Omega的困扰,想独身,想跟Beta在一起,哪怕想跟Omega在一起,发情期和本能中对标记的渴望都再无法约束选择的自由。
所以其实就算不是陈越,不是Alpha,他依然还可以有很多选择。
但他就是不想再有伴侣。
不敢。
他害怕跟另一个人一起在床上醒来。
后来他逐渐明白了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他曾对陈越说的,他没有做错什么。当然,那个晚上,陈越也没有做错什么。
那本来是阴差阳错下命运的恩赐,让相隔多年本来无法再辨认出彼此的Alpha和Omega再度重逢。
在彼此灵魂里留下烙印的两个人之间有着神秘的联系,新生的Omega信息素曾被献祭般燃烧殆尽,努力挽留Alpha每一丝流逝的生命,而Alpha活泼泼的信息素里带着曾经交融的温泉和雪原炽泉的气息,让沉眠已久的Omega腺体再度分化。
于是那个夜晚,Alpha唤醒了自己的Omega,而再度分化的Omega陷入了失去理智的发情热,其结果除了不顾一切的□□,也唤醒了被 Omega埋葬了七年的记忆。
啊,Alpha没有死!
喂,你可以醒了。
埋葬了七年的记忆,苏醒过来也同样需要时间。
炽烈疯狂的一夜之后,本应该是在彼此怀中亲吻和拥抱,但梅哲在记忆努力苏醒的极度迷茫中无法表明自己的身份,于是认为被自己的Alpha抛弃了。
他记得的是,自己被伤害,被羞辱,带着一身爱痕和污浊被赶出门去。
从此清晨便成了他的噩梦。
在陈越每天清晨雷打不动地发信息之前,他甚至不敢上床睡觉,否则就一定要在漆黑中才敢在床上醒来,闭着眼睛摸黑下床。
那天陈越抱着他痛哭,像一只强大而骄傲的雄兽,颤抖着将心底最软最痛的地方,毫不设防地全都摊开了给他。
但他没能承受住。
那么好的陈越,他恨不得将自己揉碎了喂他吃下去,从此什么都不用想地就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
可惜他做不到,他还是会想,他还是怕清晨。
那个陈越向他倾诉衷肠后的清晨,他从陈越的怀中醒来时全身冷汗,控制不住地发抖,于是只能逃跑。
但他又舍不得他的爱人,跑了三天还是要回来,在清晨之前去贪图他的温暖怀抱。
“他凡事都替你想。梅哲,你也替他想一想。”
Alpha父亲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沉重,“他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找了你七年,送走你之后又找了你一年,你也……心痛心痛Alpha……我们也不是没有心的……不是只有你爸爸疼你,我也疼你,他也疼你。我们都疼你,谁来疼疼他?”
陈越在客房的浴室冲了个澡,出来还没擦干身上的水,便听到有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抬头看时,发现几日不见的梅哲跟初见时般穿着卫衣加牛仔裤,抱着双臂斜靠在门口,一双杏眼横来横去的,都在朝他裹着浴巾的下身瞟。
他笑着走过去,把那只搞事的Omega拉进怀里,“把自己解剖完了?”
“解剖完了,查了一下新的信息素的基因表达。”
“哦,查出什么了?”
“我这三天做了无数次转录,剪接,翻译和调控,发现新的信息素的基因表达是在试图传递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啊?”陈越相当吃惊,“你不是说基因表达的只是普通信息素类别吗?特殊信息素的进化也有相关基因表达的吗?而且你……你居然三天内就分析清楚了?!”
“是啊,不过不是三天内就分析清楚,是整整表达了三天都说不出口,最后我决定不用信息素表达了,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陈越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梅哲这眼睁睁地说瞎话的水平蒙自己这样的外行一蒙一个准,他轻吻着Omega的额头,“说吧。”
……我爱你,我喜欢你,我想永永远远地跟你在一起
想好的话在脑海里打转,一到嘴边就消失无踪。
梅哲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听到梅哲的声音,陈越放开了他一些,向下看去,发现梅哲满脸不自在。
陈越觉得自己的Omega可爱得不得了,4000米高空说跳就跳了,但一句话便死也说不出来。他笑着去Omega的后颈上蹭,还没等把Omega的味道蹭出来,便被人嫌弃地推开,“你这什么毛病。”
陈越将他捉回来,继续蹭,细细地嗅着他的味道,“你不肯说,我就只好自己来请基因表达一下。”
梅哲缩着脖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又扯过一张干毛巾来替他将身上的水汽擦干。
“赶紧穿衣服,吃饭,然后我们去骑车。”
“还去GG大桥吗?从你家得先去S城,几十个mile,等我们骑到也就该骑回来了。”
“不用,我们坐Caltrain去downtown,火车上有专门存放自行车的车厢。”
“那么麻烦做什么?”
“你就没什么想玩的地方吗?”
陈越想了想,“Pier39之类的都去过好几回了。其实我以前特别想去S城的Castro Street和Haight Street。”
“以前?现在不想了?”
“去过了。”
“有什么感觉?”
“Haight Street蛮好玩的,涂鸦也很漂亮,有几个酒吧很不错。Castro那边除了彩虹旗,好像没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梅哲嗯了一声,“我以前有段时间常去Castro Street玩。”
华语博大精深,“玩”这个字的解释太多了,陈越一惊,身上鸡皮疙瘩便窜了起来。
“冷了吧,先穿衣服,我们吃早餐的时候再看去哪里玩。”
陈越点头,放开梅哲,见他也不出门,又去抱着双臂靠在门口,终于忍不住道,“喂,我说,你真的要看我穿衣服的吗?我不会不好意思的吗?”
“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骗谁呢,快点!”
陈越咬牙,解开围在腰上的浴巾,红着脸迅速套上裤子穿上衣服,这才发现梅哲虽然脸朝着他,眼睛却是闭上的,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抖动。
……梅哲他这是想通了吗?
……他好像有点紧张,在担心什么吗?……或者,还是在期待什么?
陈越的唇比他的脑子快,已经落在了那双紧闭的眼睛上,轻轻地触碰,能感觉到眼皮的跳动和睫毛的轻颤,然后缓缓向下移,掠过他挺直的鼻梁,落到同样柔软的唇上。
如雪般冰凉。
Omega像是被吓呆了一般,鼻息都停了。
陈越拉开梅哲抱在胸前的双臂,将他的手环到自己身后,然后伸手去垫在他脑后,用力地吻了下去。
冰冷的唇被吻开,冰冷下面是炽热的舌和口腔,陈越掠过了所有外面的冰凉,用自己的炽热跟梅哲的炽热交缠,吮吸,交换,掠夺……
喘息声起,身后的那双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想将两个人从此合在一起。
而两人的某个位置都发生了变化,难耐地互相贴紧,挤压。
这个纠缠持续了很久,每一次有一方想要喘口气,另一方便紧追不放,等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时,两双腿都软了,若不是梅哲还靠在门上,只怕此刻都已经滚到了地毯上。
陈越喘着气,“宝贝你要憋死我对吧?”
梅哲觉得Alpha用的这个“憋”字很妙,于是忍不住又去瞄了一眼他那个位置,鼓鼓囊囊的……
陈越看到Omega杏眼里斜瞥过的那道眼神,哭笑不得,拉着他向楼下走去,“吃饭。”
要出客房门时,梅哲放慢了脚步,陈越回头道,“怎么,真的不想憋了?”
梅哲犹豫着,磨磨蹭蹭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这……是我第一次……接吻。” 然后仰起脸来仔细盯着自己的Alpha,杏眼圆睁,黑黑的,认认真真的。眼神里羞涩之意有之,更多的还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渴望神色,希冀着一个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某种可能性不大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