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温暖。
曲灵风却只觉得自己如堕冰窖。
他掀开被子,有些不自然地迈步下床。随着他的动作,那股独特的麝香味在房中飘散开来,他不禁对着床单上的污渍苦笑起来。
从衣柜中取出雪白的里衣,再换上叠在一边的外袍。
已经留得很长的长发披在背后,让他的心情更乱了。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形,所以这种烦乱的心情并不是什么羞涩或者尴尬,只是那个梦的对象……让他很不自在而已。
事实上,他并没看到那个人的脸。
甚至最后,就在自己脱口而出前,他就醒了过来。
曲灵风不是第一次经历青春萌动的少年人,也并非毫无经验,今年他十四岁,正是身体逐渐成熟的年纪。
只是昨夜那个梦过于真实,过于亲密,才让他有些不自在。尤其那个人虽然一直压制着自己,但是动作间的亲昵,还有他舔咬自己的耳朵的酥麻感,都是自己两辈子从未经历过的。
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地忽然就成了断袖?还、还是被人压的哪一方?!
幸好,自己根本没看到那人的脸。
整理好纷乱的心情,他抓紧时间将被褥毁尸灭迹。
“扣!扣!扣!”
“灵风。”黄药师平静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师、师父!”糟了!
曲灵风手一抖,拎着手上的罪证着急地左右环顾。
“今日怎地睡到现在才起?”
“我、我……不小心睡迟了!”曲灵风眼睛一闭,把手上东西往衣柜里一扔,快步过去打开了门。
“师父……”不知怎地,今天他有些不敢抬眼去看那张俊美的脸。
黄药师沉默了半晌,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还有披散的长发,还有那个紧张时下意识拽紧袖口的小动作,眉间轻轻皱起一个痕迹。忽然,鼻端传来一阵极为轻微,但是却很熟悉的特殊气味。他眯起眼睛,掩去眼里莫名变深的神色。灵风,也长大了啊……
“洗漱好,吃过早饭,就到后院。”最终,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是,师父。”曲灵风全程低着头,听他这么说,连忙应下来,偷偷松了口气。
真是的,要是让师父看出来自己晚起居然是因为做春。梦了……他一定会抬不起头的!
让曲灵风意外的是,今日师父居然要教他练功,而不是出门。
他连忙带上自己的剑,跟着师父到了后院。
黄药师却对他说,“从今日起,你要暂时抛却一切武器。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练会着落英神剑掌,甚至发挥出比武器更大的威力。”
曲灵风理解好的掌法甚至能克敌数十,也不会落败,无论敌人手中是否执有武器。听他这么说,不由对自己从未尝试过的功夫产生了期待。
当下二人便一个演示,一个认真学习,不多时,曲灵风便学会了掌法的基础掌式。
黄药师立起身,踱步至一旁,看他一人练习,不是纠正动作的错误之处。
习武之人在练武时常常会忘记时间,曲灵风练得专心,黄药师也未曾敷衍,认真地指导自己的弟子。
到灵风所有的招式都标准无误的时候,黄药师就坐在了一边的椅上,捧起了一本算法书,开始打发时间。
曲灵风劲头十足,练得很辛苦,加上中间不曾停下休息,不多时身上单薄的衣衫便被渗出的汗水浸湿了,额上鼻尖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滴。
黄药师看他动作尚且灵活,并未凝滞,知他体力并未到极限,也没有喊停,只是拿起一旁放着的汗巾,走前两步。
曲灵风原本练得正入迷,忽然柔软干燥的触感碰上自己额头,原本粘在额上的汗珠被人仔细而轻柔地拭去,曲灵风一抬眼,正撞进黄药师一双专注的眼睛里。
一时之间,心血翻腾,脸上热气阵阵,曲灵风觉得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黄药师不管他僵硬的身体,只是极其自然地为他擦完脸上的汗,就收回手,泰然自若地说了句,“继续。”
曲灵风在心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该死的,为什么自己老是对着师父脸红心跳。那张脸自己都看了不知几年了,难不成成了断袖,自己就对自己的师父都会起念头不成?!
曲灵风你快给我恢复正常啊!
黄药师退回一边,看他认真的侧脸,这几年长开的轮廓让灵风出色的五官更加夺目,即便是如今有些气喘吁吁,但是专注的眼神,略带秀气的眉毛,还有正微微张开,吐出喘息的粉红色嘴唇,一切都透露着少年蓬勃的生气,不知怎地,就让他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正这时,他动了动手指,手碰到了擦过灵风汗水的手巾,霎时间心跳猛地顿了一下,怪异的感觉让他手猛地一握,真气顺着指尖外泄,迅速奔涌而出的劲风,一瞬间就把手里紧紧抓着的手巾割成了碎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
黄药师惊骇莫名地腾地站起身,身周气势暴涨,距离他最近的桌椅首当其冲,原本完好无损的桌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出数道裂纹!
“师父?”曲灵风气喘吁吁地停下,笑盈盈地转过脸来,“可是饿了?我立马就去做饭?”
黄药师猛地抬起眼,纯粹明亮的眼神,和真挚的笑容,瞬间就直击他混乱的心窝,让他原本就怪异不已的心口又是一窒!
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一向听话的身体,居然出现这般莫名的不适?!
黄药师皱紧了眉头,心绪渐渐朝着不好的方向滑去。
“师父?”在他思索期间,曲灵风已经整理好衣物,走近了他身边,看他情绪有些不对头,不由疑惑地叫了一声。
接二连三的心跳失序,加上方才自己的失态,让面上一向淡然无波的黄药师这次有些狼狈。虽然他立刻板起脸,掩饰地轻咳一声,但是那双黑眸微闪的光芒,还有背后背过去的左手,还是透露出他的些许不自在。
“为师看你掌法套路,总有些气力太足,用力过猛,失了这功法本身的灵活多变,这点需得多注意。”
曲灵风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有些羞愧,自己还是有些把原本学的劈空掌带入了今日的练习中,怪不得总有一丝违和感。
就这样,被轻易转移话题的曲灵风,也就没能看出自己师父方才的异常之处。
☆、第二十一章
黄药师将手中衣物罩在徒弟身上,极为自然地为他整了下衣领,率先转身朝饭厅行去。
曲灵风挠了挠头,亦步亦趋地跟上,有些不太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师父,怎么又开始板着一张俊脸放冷气。
行到半路,二人遇上了个不速之客。
“哟~”一张阳刚的脸上挂着邪笑,加上怎么听怎么不正经的语气,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曲灵风一抬头就认出来,这套着一身白衣怎么看怎么违和的家伙,可不就是之前讨人厌的西毒欧阳锋!
“欧阳锋,你怎么在这里!”曲灵风顿时浑身一紧,戒备地盯着这个偷袭过自己的“西无赖”。
“哈哈,小兄弟,我们真可谓是有缘啊。”欧阳锋见他这副戒备模样,心里却极为自得,这小邪倒是比那黄老邪要有趣得多,没学得那人不讨人喜欢的狂妄性子。
可不是嘛,黄药师站在二人之间,到现在都还冷着张脸,像是完全没看到这么个大活人站在面前似的。
“小兄弟,你看,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姓了,难不成你想我以后一直叫你‘小兄弟’不成?”欧阳锋也不去看那个放冷气的黄老邪,只是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开始和曲灵风说话。
“……曲灵风。”曲灵风抿着嘴,颇不情愿地回道。
“呵呵,这名字好。灵风灵风,灵巧如风……以后便唤你灵儿可好?”欧阳锋眼睛一转,坏念头就浮了起来。
“啐!我一个大男人,何以要叫那么个女儿气的名字!”曲灵风听了,双眼一瞪,恨不得把这无赖赶出客栈去,省得他在这儿给自己和师父添堵,转过头就拉了下黄药师的袖口,“师父,咱们走。”
欧阳锋对他的嫌弃只当听不见,“药兄,灵儿,我来这里自是要通知你们二人一事。”
“何事?!”曲灵风口气很冲。
“你们桃花岛这轩宇客栈,是否一般都无人敢来滋事?”
“自当如是!”有师父撑腰,想闹事的人自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那么你可知,昨夜子时,地字房里死了一人?”欧阳锋猛地严肃了神色,“且这人死状非比寻常,怕是另有隐情。”
既然是在桃花岛名下的客栈有人滋事,黄药师即使再不想理会这一肚子坏水的老毒物,也不得不跟着他去瞧一下情况。
地字房本来是条件较差的房间,不仅室内空间逼仄,仅仅放着一床一桌,这一处房间还正好处于阴面,常年不见光,整个房间颇为阴湿。
就在这方寸之地,有一早已僵硬的尸体正被挂在房梁上,随着并不存在的风左右晃动,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那人的鞋尖滴落下来,房中漫着浓浓的血腥气,端的是诡异非常。以至于黄药师赶到前,铺子里的伙计无一人赶上去把那可怜的家伙放下来。
等到曲灵风随着欧阳锋匆匆赶到的时候,那人早已经被放在了房中挪出的空地上。只见这人身着灰色短打,一副普通武人打扮,胸前衣服被利器划开,破出一个大洞,而洞中本该露出的胸腹却没看见,只有一片血色凹陷的狰狞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