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正民看着从半开的百叶窗透进来的光线轻声喃喃道，“我想做什么？”他看着在那一道道太阳光线里轻轻飞舞的尘埃，眨了眨眼，转过头，重新将目光落在唐嵘身上冲他笑道，“你不知道吗？”
唐嵘没有应声。
凌正民见他没应声，倒也不慌，端起眼前的咖啡饮了一口，又从容自然地将咖啡杯轻搁在杯盘上，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发出一声小声的玻璃相碰的清脆声。他清楚唐家在京城的影响力和掌控力，他来找唐嵘时就没希望他会不知道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唐无既然在这个时间段去接触了蒋鸿云，要说唐嵘不清楚唐无在做什么，他也是不会相信的，而唐嵘也更清楚，自己这个时候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这点从唐嵘知道莹莹现在和孙家的那小子有些不合就能看出来，他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孙家身上。
来之前凌正民想到唐嵘会直接将他来这里的目的挑明，毕竟他就是属于那种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不会存在的人，所以凌正民也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但他并没有想到他会出言替唐无说话，更没有想到，他会直接问出他想要做什么这句话。
当时那一瞬间，凌正民甚至以为唐嵘那句话，不止在问他今天的目的，而是在问他背后隐藏起来的那些目的。
唐嵘身上一直不曾收敛的冷意随着沉默越来越冷，凌正民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下来，他抿了下嘴角，终于没忍住出声打破了这种沉默，“唐嵘，你一定要让我说出来吗？”
唐嵘目光幽深，他终于动了动，他抬起轻搭在膝盖上的手，摸出香烟，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又慢条斯理地翻出火机“啪”地一声点上。清脆的声音直敲击人心底，唐嵘缓缓抽了一口，又张嘴吐出满嘴烟雾，这才说道：“以前，我可以忍受你拐弯抹角，也能容许你在我背后动一些小心思。”
“现在……”唐嵘的声音相比先前的冷意，甚至多了些无法抑制一样的杀意在里头。
他微微倾身，手往前伸悬在旁边的烟灰缸上头，手指弹了弹，烟灰瞬间掉落，砸在烟灰缸里。唐嵘收回手，重新将烟叼回嘴里，深深地抽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在袅袅烟雾里，他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像一把利剑直直地戳进凌正民心里，让他的脸上有些发白。
他明白唐嵘那未尽话里的意思，在他第一次以陈家的事情让唐嵘答应他做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唐嵘以往对他的信任。朋友？或许在他心里，他连朋友都已经算不上了，然而那又怎么样？他花了这么多年心思，可不是仅仅只要当他朋友的。
凌正民很快镇定了下来，在唐嵘直戳人心的目光下微微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和以往相差无几的温和笑容，他像是听不懂唐嵘那句话里未尽的意思一般，笑着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实话说了。”
“孙家和上城蒋家的合作，小无，能不能不插手？”凌正民笑容温和，似乎他和唐嵘说的是很普通的家常话而不是动不动大几千万甚至更为之上的生意，他的语气丝毫不乱，“现在蒋家的小子蒋鸿云和孙家可能闹了些脾气，但双方合同都签了，说实话，小无现在插进去，也吃不到什么好处。”
唐嵘手指间夹着燃过一半的烟，手轻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他像是考虑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我以为这句话会是孙家的人和我说的。”
“莹莹最后终归是要嫁给孙家的小儿子，虽然那小子不是我心里最好的人选，但是莹莹喜欢我也没办法。”凌正民没听懂唐嵘话里头更深的意思一样，依旧笑着道：“那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我总归要为她想想。”
说到凌正民的妹妹，唐嵘目光骤然深沉了些，凌正民见好就收，当即岔开话题，说道：“国天之前既然也说过你不和他们计较，这回就权当给我个面子，如何？”
凌正民这话就有点意思了，先是将许国天扯进来，说他给许国天面子不和孙家计较，这会儿给他面子也就别和孙家抢蒋家了。可先前唐嵘就暗示过以前的凌正民还是他朋友，可是现在的凌正民，在他这里面子估计也早没了。
之所以他说这句话，是因为，唐嵘现在忌惮他，特别是在陈温行“回来”之后，唐嵘就必须忌惮他。
唐嵘也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也因为他听出来他话里头的意思，在那一瞬间，唐嵘身上骤然迸出一股掺杂了杀意的逼人气势，他的双眼如剑般锐利而冰冷，“你在威胁我吗？”
凌正民被唐嵘的气势一压，心跳骤然加快，他强自镇定，脸上笑容未变，笑着道：“这是什么话？只是给我个面子罢了。”
唐嵘冷呵了一声，“我要是不给呢？”
“那……”凌正民的话没说完，唐嵘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敲了两声，两人双双将目光往门口移去。
唐嵘的办公室一般没什么人会进来，就是唐无也知道这时候他的办公室里有人，这时候如果不是急事，也没人会来敲门，唐嵘稍微提高了些声音，应了声，“进来。”
随着唐嵘话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温行探头进来，还没看清楚里头的人便说道，“你还在忙……吗……”然而等他看清楚了凌正民的脸时，剩下的声音瞬间被吞进了嘴里。
凌正民看见他，脸上骤然发白。
第70章 哪能让你破费
陈温行一早就和唐嵘来公司了，不过不是因为凌正民要见唐嵘他们才来的那么早，而是唐无说之前一个跨国合作，对方派了代表过来，以示诚意，唐嵘才亲自过来。
而对方因为飞机延误需要再迟些才能过来，正巧潘恩沐开的店就离公司附近不太远，加上唐嵘难得来公司一趟，唐无肯定有事情和他商量，就和他说了一声跑去找潘恩沐了。李九跟吕和在医院，替陈温行开车的是另外一个经常跟在唐嵘身后不怎么说话的保镖。
因为潘恩沐的老婆太热情非要留他在那里吃饭，加上潘恩沐也在旁边搭腔，陈温行想了想就跑回来看唐嵘忙好了没有。本来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陈温行因为没有带手机，加上也不知道唐嵘的号码，这才亲自跑回来的。
由于早上陈温行就是和唐嵘一起来的，唐无也早早就和前台，还有秘书办的人说了陈温行是属于进唐嵘办公室都不用敲门的重要人物，虽然所有人都在好奇陈温行到底是谁，但面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提出任何问题，所以在回来的时候就是他没有办公大楼的通行卡，也并没有人阻拦过他。
虽说陈温行进出唐嵘办公室都不用敲门，可他不可能真那么做，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陈温行一眼就认出了凌正民，半推着门的手一顿，随后又自然地推开，缓步走进来。
大概是岁月特别眷顾凌正民，和二十年前那种青涩的样子相比，现在的他整个人有一种被岁月沉淀之后的沉着气质，就是五官除了更加的成熟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老态，一眼看过去就和正值最有味道的三十出头一样。
随着陈温行越走越近，凌正民有些发白的脸色顿时苍白得有些发青，他豁然站起身，脚步不自觉地微微后撤，“陈……陈温……”
凌正民被惊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全，脸上除了极度震惊之外，还流露了一丝恐慌，虽然很淡，却被坐在那看着他反应的唐嵘尽收眼底。看见他这样的反应，唐嵘目光不由微微一沉。
陈温行走到沙发边，朝他伸出手，脸上扯出一个笑，温声道：“好久不见。”
凌正民震惊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伸手和陈温行握了握手，“你真的……好久不见，我还以为……”然而他的眼底还残留着震惊，只是不比之前那种外露的震惊。
陈温行的手指有些冰凉，手心温暖，他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意识到这个事实，凌正民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嘴角微微扬了一下，露出一抹不像笑容的笑，“抱歉，我太震惊了。”
“我理解。”陈温行率先松开手，笑着道：“我刚刚回来嵘哥看到我的时候反应也和你差不多。”说着陈温行还往唐嵘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唐嵘的视线，只是不知道唐嵘是一直在看着他，还是正巧将目光转过来。
陈温行看着唐嵘时，脸上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温柔了些，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现场还有凌正民在一样，转回头，对他略觉得不好意思似地笑了笑，“你以前是嵘哥少有的朋友，先前一直想要去拜访你，但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现在正巧遇见了，不如等会儿一起去吃个饭？”
将他们刚刚的互动尽收眼底的凌正民脸上笑容顿时有些维持不住，勉强笑道：“真不凑巧，我等会儿约了客户，不如晚两天我做东，到时候我们再聚聚？”
“哪能让你破费？”说着陈温行转脸又去看唐嵘。
唐嵘非常有眼力见儿，看着陈温行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下来，点头道：“嗯，到时候我做东。”
陈温行满意地转回头又去看凌正民，他像是没看到凌正民脸上开始有些难看的脸色，声音里流露了些惋惜，说道：“既然等会儿你有约，我们也不好耽搁你时间，那等你有空的时候记得联系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