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如环一摊手说道:“早说了没有,赶紧回来。”
成玦却没在意那个,他几步就跑回刚刚三人所在的地方,一把扣住万如环的肩膀。语气中并没有急切,但面色是少见的凝重,他问:“万如环,阿抚去哪了?”
万如环好像这才意识到身边少了个人,他像是心虚般摸了把自己的脖子,然后说:“我也不知道,刚还在这呢,不过那么大个人总不至于丢了。”
成玦马上抬眼看向他,那只按着肩膀的手也收了回来。他紧紧盯着万如环,然后说:“阿抚要是丢了,你应该是最担心的那一个。”
“别管南门抚了。”万如环看似有些焦躁地把头转开,又说,“难得有点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成玦面无表情地看了万如环半晌,随后了然地勾起嘴角:“好啊,你想说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万如环表情轻松了些,如释重负般稍稍展开了双臂:“来。”
成玦在心底嗤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顺从地靠进了迎着他的怀抱。心底针扎似的疼痛蔓延起来,平常只是在想起万如环的时候微微作祟,此时却清清楚楚提醒着他违背法则是一种怎样的错误。
校园中空荡荡的,路灯下只有一对情敌在相拥。当成玦将手臂也环上了万如环的腰间,他感受到对方紧绷着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
万如环的手轻轻抚在掌下的背上,吐出的气绕在成玦耳边,他开口低声说道:“好像上一次这样做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感官都很陌生,但情绪都还热着。”
成玦眯起眼,真假参半地回答:“上一次你可不是这样。要怎样去形容呢,每一次你都是热烈又急切的,并没有这么有耐心。”
“我想对你有些耐心。”万如环抬起头来,稍稍拉开些两人间的距离,说道,“你说过我太易怒了,我愿意为你去改。”
成玦挑起眉来,也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只反问了一句:“哦?”
“你是唯一能限制我、约束我、改变我的人,因为我是心甘情愿这样被你抓紧。”万如环微笑着,表情是成玦从未见过的缱绻温柔,“所以,你也一样,成玦。”
成玦静静地等着下文,灯光将他的眼睫投射下一些阴影。万如环看向面前几乎与自己一般高的双眼,说道:“只许为我溃败,懂了吗?我不允许你输给别人,你只能败给我。”
在寂静的氛围里,成玦轻轻地笑了一声。万如环平时确实话多,但要是一张嘴说出的都是这种甜言蜜语,却也让人觉得腻烦。虽然他并不介意经历一次这样的场景——前提是,那要是真的万如环。
成玦自认即使不经历这些年的循环,他也已经摸清万如环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对万如环来说,双天赋的爱人、单天赋的情敌,一切他身侧的弱小事物都被他视作污点。这样骄傲又自负的四天赋,怎么会允许每次都与他做下错事的共犯败给别人。
真正的万如环绝不会容许已经被他纳入眼内的成玦输给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当实实在在看到成玦败在他手上的那一幕的时候,万如环应当也会感到失望透顶。成玦带着些无奈想道,更何况这一循环,他们根本没能达到这样亲密的程度。
跟谎言系学生玩这种漏洞百出的把戏,成玦倒是很想看看是谁这么有趣。
“还真是逼真啊。”成玦猛地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校服领,力道大得连万如环都没能站稳,往前踉跄了一步。
万如环没来得及躲开,他甚至都没有对成玦的动作表现出挣扎和反抗,只是迷惑不解地看向眼前的人,这让成玦更加确认了已经在心下浮起的猜测。
几乎在脸贴脸的距离上,成玦冷笑一声,一边手上毫不留情地将人向后推去,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区区幻觉而已。”
第44章 缺(8)
就在成玦推开假象的后一刻,幻术空间蓦然消失,他只稍稍一眨眼,马上看见了面前的陆戚言。
成玦这次确实有些生气了,还没等他张口,旁边长椅上就响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成玦借着路灯看过去,看到南门抚半趴伏在那里,双手都按在喉咙口的皮肤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成玦只看了一眼,就转回头看向陆戚言。后者对上他的视线,带着些嘲讽的笑意说道:“你的爱人对你来说果然不算什么,你看起来毫不在意。不好奇吗?我对他做了什么。”
成玦没有搭话,在此接茬无论结果如何都势必会让南门抚感到不适。他只是握紧了早就夹在手指间的餐刀,冷声问道:“万如环去哪了?”
“自然是还在幻术空间里。”陆戚言并未隐瞒,他垂着嘴角,在再度响起的咳嗽声中扬起音调,“要去看看吗?”
“实体性幻术。”成玦冷哼一声说道,“你还真是费心了。”
当成玦发现万如环并不在这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隐猜到了陆戚言使用的是实体性幻术。这种幻术相比起只是虚拟构建的幻术来说更消耗魂力,因为它需以魂力为载体,将人真实的躯体放入幻术空间中。
这一会功夫,瘫在长椅上的南门抚撑着扶手站起身,哑着嗓子说道:“我也去。”
成玦几步走到南门抚旁边,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抬头冷着脸对陆戚言问道:“是你伤了阿抚?”
“原本打算趁着你们都被困在幻境时处理了他。”施术者飘飘然说道,“没想到却看到你幻境中意外的一幕。”
话音刚落,澄净夜空下的校园就像是蓦然起了一层雾,然后又消失无踪。恢复视线的时候,成玦拉着南门抚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眼前是万如环没错,他面前那人却与成玦并无二致。
陆戚言咬着牙,但他仍旧维持着面子上的冷静,低声说道:“你或许也没想到是这样吧?对了,不用我提醒吧,你们面前只是幻术影像,干涉不到他的。”
“你还是太弱了。”成玦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魂力不足以支撑将我们所有人的实体送入空间,对吗?”
陆戚言板着脸,直勾勾地盯了成玦几秒,然后又笑起来说:“对,但我可并非是因为弱小才魂力不足。你懂的那么多,不妨猜猜看?”
成玦只稍稍想了两秒,就立刻得出结论:“你的幻术空间有什么功能?”
“自然是损耗魂力的功能了。”陆戚言一贯冷淡的面孔上浮出一些微笑,然后转过脸看向处在中心的万如环,“不知道得你青睐的四天赋,又能在里面呆上多久。”
成玦不自觉用了些力捏了下掌中的手,南门抚因紧张地看向幻觉而并未在意。成玦只给了自己两秒情绪起伏的时间,而后他冷静地看向正上演着战斗桥段的万如环与“自己”。
“差点就要误伤你的爱人了。他还只剩半口气的时候我才发现,你看到的不是他。”陆戚言的声音再度掺杂着不甘心传了过来,“我设下的幻觉,分明是展现最想见到之人、最想见之姿态。”
成玦没有理会他,只是专心看向那个所作所为都与自己极为相像的、由幻术所构成的人。幻术终究是虚构的,它始终都存在着破绽,也因此露出一星半点的违和感来,就被成玦抓住了。
但万如环显然并没有那样敏锐,他在与成玦的打斗中比平时更快地燃烧着自己的魂力。当然,他无从得知,这是幻境本身也在消耗他的缘故。
万如环露出了明显的疲态,他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空着的长椅上,一挥手收了自己的武器,把头搭在靠背顶端,换着气说道:“打累了,歇会歇会。你说南门抚去买水了,他怎么还没回来,我都渴了。”
“成玦”笑了笑,也坐到了长椅上,却回避不答问题,只说:“那就休息一会吧。”
万如环因为有些挨近的距离皱了皱眉,好像也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往扶手边上靠了靠说道:“你别挨我这么近啊,虽然说是晚上,但刚打完架也怪热的。”
“你是说汗水吗?”
“成玦”又凑得近了些,直接贴近到万如环的身边。万如环身子一僵,好像忘了把人推开,只又往后靠了靠。“成玦”见状,一只手按在他腿上,一边把脸凑到他脸侧,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下他下颌的皮肤。
本来只是一层薄汗,和湿润的舌头一接触,顿时让万如环回了神。他猛地伸出手按在“成玦”的肩膀,倏然站起身,因为焦急而在面上浮起愠色。
他左右看了两圈,似乎是在确认是否有人注意到,然后他压低声音吼道:“成玦,你疯了,你干什么!?”
“成玦”仍坐在长椅上,他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发怒的万如环,然后伸出手来拉住了万如环垂在身侧的手。
“坐下。”
手掌被人握住,万如环用力一甩却没能甩开。这本就是个不易挣脱的动作,但他仍旧狐疑地看了一眼拉着自己的人。
真正的成玦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面对眼前上演的一幕,也颇有些兴趣地好奇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万如环仍旧愣在原地,“成玦”则再度弯着嘴角用总是吐出谎言的语气开了口:“其实你并不抗拒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