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男孩本来把人弄伤了,因为吴家的财大气粗,连带着忌惮岑涧,还有些害怕。
却见岑涧红了眼眶,眼泪挂在下睫毛上,一时忘了害怕,七嘴八舌地闹了起来。
等孔敬拿了纱布和酒精棉过来时,看到带头的几个男孩儿将岑涧围成了圈,也不乏有他熟悉的好朋友,用篮球砸岑涧破皮流血的膝盖。
“疼了就叫啊,憋着这里有大人夸你吗?”
“像个娘们一样白,真恶心!”
一旁有人跟着起哄,让孔敬头回对自己的这些人感到厌烦,直到不知道是谁半开玩笑地喊岑涧是“贱”人,事情向更加失控的情况发展。
他说完,在同伴的鼓舞下,又说了一句:“就你这样的孬种,你爸妈的骨灰不如撒了吧!”
孔敬小心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空地上,东西触地的那一刻,他也卸下了理性,在那瞬间冲向了说话的人,然后和对方打成一团。
只要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孔敬从未如此愤怒。
他也从未感到自己的同学是这样恶心的人渣。
孔敬那时心里乱糟糟的,似乎什么都没想。
现在回过头来,时隔多年,更加明白,他所抱有的厌恶感到底是什么感情。
人有欲望,有比较,有嫉妒,皆是人之常情,可这并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如果一个人要凭借踩着他人才能过活,那才是最悲惨的活法。
孔敬那时打起人来发狠,却是手下留情,只是让对方感觉痛,一波人求饶地跑走,事后也没有人找孔敬麻烦,也许是受了吴家的打点。
把人打跑后,孔敬撩起衣摆,干脆利落地擦去鼻血,用干净点的那只手拉了岑涧起来。
岑涧不敢抬头,怕被看到眼泪,怕孔敬和他们说同样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不哭了。”
许是感到身边温暖的气息,又憋了太久的委屈,岑涧的哭泣非但没有止住,泪珠越滚越大颗,劈里啪啦地往下砸,孔敬看得有些呆。
还没看到过有人能流这么大的眼泪珠子,真的是嘤嘤怪本怪。
是小美人鱼的眼泪啊,变不成珍珠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头抬起来。”
孔敬给他擦擦眼泪:“就像刚才你有权利不叫,现在想哭就哭,有什么不好。”
孔敬又说:“别说什么懦弱,像不像女孩子这个问题,就算真的像又怎么样?女孩子多可爱,我们男孩子为什么不能像女孩子?女性的性格和生理上有那么多优点,除了性征外,男女特质本来也是相对的概念,那些嘲笑的人没想过这个问题,是他们太过狭隘。”
“……”岑涧沉默,孔敬却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孔敬趁着岑涧的小脑瓜在消化他说的话,借机顺了一滴泪,边唾弃自己的行为,边侧过身悄悄地尝了尝,没让岑涧发现。
像是咸奶油,烤小熊饼干用的,他最喜欢吃的口味。
等等,他这样的行为好像有点变态。
孔敬身上挂了彩,却是比岑涧的伤严重许多。
岑涧听说过,孔敬的家境并不好,却头一回听孔敬说起,他那个赌鬼父亲总打孔敬和他的母亲。
“我妈受不了跑了,这两年我年纪大了些,老头也被酒精掏空了身体,我慢慢能和他打个平手,他也不敢轻易对我动手。”孔敬笑了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打架,可能是夏天热了,太暴躁了。你不用谢我,和你无关。”
“要怎么做……”
“嗯?”
“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
岑涧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泪又溢满眼眶,从眼角落下来,“勇敢。纯粹。坚强。”
他每从嘴里蹦出一个词,眼泪就啪嗒啪嗒地砸下两滴。
孔敬的心都要给他化了。
怎么这么招人疼,长得又乖,嘴巴又甜,不如娶回家当媳妇儿。
孔敬被哭得脸上全是泪的小孩儿夸了后,不知怎么心头臊得慌,余光又扫到吴冕回来了,手里拿着要和岑涧一同去祭拜的白菊,正满脸诧异地看着他们。
孔敬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可以把人哄好的人生大道理,也担心吴冕误会他欺负人家,只能再为岑涧擦一遍眼泪,说:“你很好,做你自己就可以。”
他又想了想,从自己的黑色书包里拿出一本小说,递给岑涧:“本来是买来奖励考满分的妹妹的,她说好看,内容应该不会太差,送给你。”
岑涧打了个哭嗝,眼巴巴地看着孔敬,半天才说:“你妹妹会难过的。”
但是又用余光时不时地瞄着小说,好像从来没看过这种书,很想要的样子。
“没事,再买就是了。”
妹妹很难哄,本来今天晚上就要,但没有什么是给她买一系列作者的全套不能解决的,打工一星期不行就一个月,总能攒到钱。
“你给妹妹的,我不能要。”岑涧眨了眨眼,又一颗眼泪啪地砸在了封面上,正好打在那个霸总的头上,糊了一片。
孔敬直到刚才心里都挺沉重,这会笑了起来,把书塞到了岑涧怀里:“你都给它盖戳了,这本是你的了。”
岑涧的手指扣紧了书本,抬起眼,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黑黑亮亮,能完整地照见孔敬的身形:“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肯定能。”
“真的?”
“真的。”孔敬郑重其事地点头,伸出小指,最后鬼使神差地哄了把,“自信点,你超可爱的。拉个勾,等再见到你,我也能认出你。”
岑涧修长的小指勾住了孔敬,眼尾带着红痕,却重新有了笑。
☆、【完】
等再见到你,我也能认出你。
虽是哄人的话,可孔敬食言了。
九分责任在他,一分落在吴冕头上。
孔敬作为吴冕的发小兼秘书,这会儿反应过来,老大黑是真的黑。
就该他被虐狗,谁让他想看戏呢。
吴冕却告诉他,有很长时间里,他进不去岑涧的世界里。
“小涧的父母走得惨烈而突然,将他一人留了下来。”吴冕在电话里说。
吴冕最后悔的事就是,自己和父母没能陪着岑涧,让他一人跟着去了现场辨认死者。
虽然年岁的增长,岑涧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的机制,壁垒却过于坚固。
最严重的时候,岑涧听到一切家庭人员的称谓,都会双唇泛白,心跳过速,然后晕厥。
经过不懈的治疗,终于改善了很多,这两年来,岑涧对吴冕的父母态度十分亲昵,却也很少能自然放松地当面喊出一声舅舅舅妈或者是哥。
孔敬却做到了。
“你还记得你和小涧讲过的那些格斗方式吗?他的身体一好起来,就自己找了不同的教练。他学着保护自己,也想以庇护者的姿态出现在你身边。他没有想跨出的那一步,是我怂恿他迈出的,人总要知道自己到底渴望什么,即使得不到,也要试一试。”
岑涧对孔敬的依恋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可以说是长久岁月里的精神寄托。
但孔敬只是个普通人,舔舐自己的伤口,尚且难过,吴冕和家人并不想强行逼他和岑涧处对象。
吴冕说:“阿敬,抱歉,为了我弟,我还是自私一些,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你可以自己决定要怎么做。我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开心,要不要回应是你自己的事,感情的事都只有自己才清楚,我们旁人无权插手。”
“但是我没想到,你会觉得他喜欢我。你待人接物向来出色,是不是在恋爱上有那么点自卑,不相信对方对你的爱?”
得知这一切后,孔敬一个人静静地坐了很久。
孔敬觉得自己连个屎尿屁都要人伺候的奶狐狸都不如。
一口未抽的烟燃尽了一条,烧得手指节一痛,孔敬烦躁地将它摔进洗脸池里,抬头怒视镜中的自己。
岑涧给了他离职礼物。
岑涧以他的方式保护了他。
他给了他一颗心,但是被他摔碎了。
除了用爱重新黏起来,没有更好的办法。
***
得知岑涧最近几天都一个人在家养伤,孔敬心里有点酸涩。
是不敢联系他吧,自己也太混蛋了。
听吴冕说,岑涧还没有买房,一个人窝在20平的单身公寓里,孔敬的心颤了颤。
“他怎么住城南,那里离总公司有三十公里路。”离分公司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魔鬼式的通勤。
想到岑涧说起与喜欢的人一起布置自己家时,憧憬的神情,吴冕笑了笑,摊手提议道:“他那个房子租得偏,你家在公司边上,不如你把他带回去。”
孔敬先前没想得那么远,这会儿受了吴冕的撺掇,心里不觉蠢动。
他挂了电话后,在衣柜里翻找,排除了三套看着就是去谈生意的正装,最终搭配了和岑涧穿搭风格相似的休闲衬衣与千鸟格西裤,确定镜子里的人能比实际看上去年轻五岁左右,这才放心出了门。
上回看到岑涧在西餐厅打包了法棍的模样,经吴冕提醒,那是岑涧最喜欢的餐厅,周末常常会去买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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