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电 (一根黄瓜丝儿)

　　我们本不必变成这样，是他执意冲到我面前来讨要这波伤害。


第四十一章
　　回到家后，我不自觉地沮丧起来。
　　倒不是因为顾崇隽，而是因为他我又想到了纪晨。
　　我对纪晨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了。我瞧不起他，觉得他哪哪都不如我。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我瞧不上的人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是我这么多年痛苦的导火索。但他却死了，我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被闷灭了。
　　我可以在摆脱贱受的限制后恨顾崇隽，肆意辱骂他，但我却不能对纪晨有任何不满。不然我就是没有同情心，甚至没有良心。
　　因为纪晨死了，我不能和死人计较，手撕渣男就专注渣男。而渣男的白月光，又不是人家害你做贱受的，人家还死了，你怎么能迁怒人家呢。
　　于是我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暴露自己的阴暗面，暴露自己对纪晨无限的怨念。但是在人前我依旧要带着我温雅的面具，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又不在意的虚伪样子，藏起所有刻薄冷漠的想法。
　　但凭什么呢凭什么呢？凭什么纪晨可以在收获了无数宠爱后撒手人寰留下一堆烂摊子，被影响的人却连发泄委屈的资格都没有？我无数次设想纪晨要是没有死会是怎样的情景。随着年龄的增长，纪晨的平庸会愈加明显，顾崇隽会发现他珍视的宝贝其实也不是一颗看似闪耀的莫桑。他们会开始争吵，相互嫌弃。无论最后他们分手还是继续一起，都不再会是浓烈到刻骨铭心的爱情。
　　而我会继续以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他们的爱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现他们让我悸动无比的爱情不过如此。我不再羡慕他们的爱情，也不再暗自单恋着顾崇隽。等我彻底放下顾崇隽后我发现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与想法已经成熟，会认真寻找自己真正喜欢又喜欢我的人。
　　我不知道纪晨的死和渣贱文作者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就是她一个轻飘飘的落笔就改变了我们很多人的人生。
　　如果有，我真诚地希望这个作者不得善终。
　　纪晨被剥夺了本来属于他几十年的人生，而我也被糟蹋浪费了将近十年的青春。就算作者以为她只是塑造了一个虚拟世界，但只要我们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她就该付出代价不是吗？
　　可残忍的是似乎惯例都是祸害遗留千年，毫无报应。
　　我好累，却也好恨。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那么完美。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机和阴暗面，为什么我却不能说？
　　手机不断震动起来，我拿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呆坐了许久。十分钟前祁烨就到家了，但是我并没有回复他消息，于是连发几条后他直接打来了视频通话。
　　“怎么不开灯？”和我这边的昏暗对比起来，祁烨房间的黄色灯光看起来格外明亮温馨。
　　我打开灯，并没有说话。因为带着鼻音，一时之间不好意思开口。但是我眼角的微红还被祁烨注意到了。
　　“怎么了？哭过了？”祁烨的声音带了一丝焦急。
　　“是今晚我家人……哪点做的不好让你难过了吗？”
　　“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和自己家人身上揽啊。”我没忍住破功开了口，还好嗓音只是有些闷。
　　“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顾崇隽了。”我不想瞒着祁烨，我想什么事情他都知道。
　　“你和他吵架了？”祁烨依旧很焦急。
　　“肯定是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让你不高兴了，你们没打起来吧？”
　　“你这是男朋友碰到前任的正常反应吗？”我忍不住嘲笑他。
　　“不担心他找我是为了复合，反而希望我们打起来？”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和他复合的。”祁烨神情坚定道。
　　然而还没等我感谢他的信任，接下来他的话就让我翻了个白眼。
　　“毕竟你和我在一起体会到了有我这样一个男朋友是什么感觉，哪能还想不开回头去吃顾崇隽这根狗尾巴草。”
　　“祁总，在一起这么久你别的没学到，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我啧啧道，但是并没有生气。祁烨这一转移注意力确实让我心情好了不少。
　　“心情好点了？”
　　“……嗯。”
　　“所以是为什么难过？我不觉得现在顾崇隽还能惹得你这么难过。”
　　“…………”我犹豫了一会。
　　“你知道纪晨吗？”
　　“顾崇隽那个初恋？”
　　我点了点头。
　　“知道啊。”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叫我觉得他怎么样？”祁烨好笑道。
　　“我又不认识他，只是知道他这么一个人。”
　　“…………”到了嘴边的话又卡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祁烨描述我的问题，甚至有些难以启齿。
　　“就……你知道他是顾崇隽的初恋，但是在他们感情最深的时候纪晨死了。然后你也知道顾崇隽一直念念不忘他，但他还是跟我在一起了。”我顿了一下。
　　“在这段感情中我所有的委屈都来自于顾崇隽，但我……却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怪到纪晨身上。”
　　“我觉得他哪都不如我，嫉妒他，甚至看不起他。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是顾崇隽的白月光。渣男前男友对我不好，但其实纪晨本人并没有对我做出任何伤害我的行为，只是我阴暗自私，没法忍住怪到他身上。”
　　“他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生命，却还要被我轻视记恨。”
　　“我是不是……很不可理喻？”说到最后一句，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一滴泪水没忍住从眼睫挤了出来，一下子滑到了脸腮上。
　　“……对不起。”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会，我才听到祁烨的声音。
　　“你道什么歉，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哽咽道。
　　“如果我早一点追你，让你喜欢上我。你就不会受到这么多委屈，这么多伤害了。”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大哭发泄了一场之后人都容易变得格外冷静，比如我。在对着祁烨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你知道吗？自从我初二过后，我对我爸妈都没有这么哭过了。”我冷冷地看着屏幕那头的祁烨，开始找茬。谁让他刚才见到了我这么尴尬丢人的时候，我不管我不管就怪他。
　　“那就是说你初二最后一次大哭是对你爸妈咯。”祁烨在那头无奈道。穿着睡衣坐在车里的他，看起来格外滑稽。
　　“所以是因为什么事哭的？没考好吗？”
　　“管你什么事！”我恶声恶气道，看着他的衣服，又忍不住道。
　　“你刚才到车里没让你家人发现吧？没让他们听到我哭吧？！”
　　刚才我突然爆发的哭声吓蒙了祁烨，他手忙脚乱地抓了车钥匙，连衣服都没换就要赶来我家。在他进了车里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又被我声嘶力竭的破音阻止了回去，于是呆坐在车里听完了我的哭声。
　　真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今天全让他看到了。
　　“你没看到我戴了耳机吗？”祁烨左右转头，让我看他耳朵上的AirPods。
　　“没看到。我瓮声瓮气地嘴硬道。
　　“车里光线那么暗我怎么看得清啊。”
　　祁烨低声笑了，宛如流水一样敲在我心上，震的我一阵酥麻。
　　“一点都不丢脸。很可爱。”
　　“我很高兴，因为你什么事情都和我说。”
　　“不光是高兴的，难过的。甚至对于你自己来说难以启齿的想法都愿意让我知道。”
　　“我也是真心的，如果我能早点和你在一起，你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了。”
　　“那你真的要很早很早很早了。”早在我喜欢上顾崇隽之前。而我顾崇隽的悸动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你说你很早就注意到我，甚至喜欢我。很早是什么时候。”
　　祁烨沉默了一下。
　　“你猜。”
　　“…………”
　　“我不觉得你很不可理喻。”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祁烨说的是刚才纪晨的话题。
　　“你也是人，是个人就会受到七宗罪的困扰。这是人之常情，不能说因为你平常对自己的要求和忍耐力好，就强迫自己不能有阴暗的情绪。”
　　“就像你说的，虽然顾崇隽对你不好确实是他本人渣的原因。但是纪晨，他并不无辜。”
　　说到纪晨这个人的时候，祁烨的语气变得特别冷漠，并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是他刚才却说他不认识纪晨这个人。第六感告诉我祁烨对纪晨的冷漠并不是因为我，所以那是因为什么呢？
　　“……你真不认识纪晨？
　　“真的不认识。”祁烨的表情很真诚。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只从别人口中听说，不算认识吧？”
　　我低头玩着手指，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不想听我哥的故事？
　　屏幕那边的祁烨调整了坐着的姿势。
　　“我看你似乎很好奇。”
　　“听起来是个长长的故事。”我抬起头。
　　“你要不要回房间吧，车里多闷，”
　　“不长，不闷。就是个很狗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