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限婚约 (寒鸦)

　　肖蓝犹豫了。
　　谈川额头上那串条形码在肖蓝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巨大的阴影压在他的心头。
　　肖蓝咬了咬嘴唇。
　　他知道云图在这里无处不在。
　　他只要张张嘴。
　　云图就会瞬间出现在他任何想要它出现的地方。陆正青的所有一切都会展现在他的眼前。这个世界对于继承者来说没有秘密。
　　可是……他见过那些人了，那些知识犯，被社会抛弃的人，还有孩子们……无论接下来青青要做什么，这都是他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正青依旧毫无踪影。
　　防辐射服下的肖蓝额头微微冒汗——也许是因为这充满了辐射的密闭空间让人无法喘息——他对工程队所有应该面对的问题做了详细的讲解，尽自己所能对方案又一次做了校正。
　　然后等他处理完所有的问题。
　　再抬头的时候。
　　陆正青又出现在了那个位置。
　　“怎么样了？”陆正青平静地走过来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肖蓝低头看了看时间，七分钟。
　　陆正青消失了七分钟……从定位上来看，他的光点并无异常。
　　现场因为他的掩护，并没有人察觉。
　　除了云图。
　　肖蓝移开视线：“都还好，一切……正常。”
　　*
　　之后直到离开军部，坐上飞艇，飞回住所的时间内，都没有再出现任何反常。这让肖蓝更加笃定，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在了那七分钟内。
　　他们抵达叠墅，从飞艇上下来的时候，巨型的帕特农星此时正在从东边沉落地面。
　　它与昏黄的云层混为一体，成为了云层夹裹下的一团燃烧的通红的熔浆一般，将地平线整个涂抹成了金黄色。
　　染上了几分不详的色彩。
　　*
　　这一天的安排非常紧张。结束了军部的汇报后，晚上九点钟在总统府还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晚宴。
　　就程珹拿到的名单来看，联盟榜上有名的权贵都会到场。
　　在等待设计师为他们重新做造型的时间内，陆正青正神色如常地翻看着推送到空中投屏里的一些新闻。
　　他端起程珹为他倒好的咖啡，呷了一口。
　　手腕上那块儿价值连城的腕表露出来，那块儿装饰低调又华丽的量子表让他手臂显得修长、抬手投足间多了几分知性气质。
　　“老板，腕表需要换下来吗？”程珹用托盘装着陆正青的腕式通讯器过来问。
　　“嗯，换掉吧，充场面还行，就是不太方便。”陆正青转了转手腕，把腕表解下，又戴上腕式通讯器。
　　等程珹带着腕表离开后，陆正青看向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肖蓝。
　　“今天你辛苦了。我好像还没有跟你道谢。”陆正青说，“谢谢你，肖蓝。”
　　“我什么也没做。”肖蓝低声说。
　　陆正青有些微的诧异：“不，你今天做的很好。就算是晁错在现场也不一定能——”
　　“今天，在云图内部的时候。你消失了七分钟。”肖蓝说，“青青……你、你能告诉我……你去做什么了吗？”
　　陆正青愣了愣：“你发现了？”
　　“嗯。”
　　陆正青沉默了一会儿，问他：“肖蓝，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打算怎么办？向当局告发我吗？”
　　“我怎么会这么做。”肖蓝急了，“我们是夫妻，我们宣誓过无论如何都会在一起的。我怎么会告发你？我只是着急，青青，太危险了，你这样做真的太危险了。”
　　“我什么也没做。”陆正青说。
　　“你不用瞒我。”
　　“我说真的。”陆正青淡淡地开口，“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云图的内存区域走了一圈。”
　　肖蓝怔了怔，马上意识到了他话里的含意。
　　“军部给我们的云图内部情况只涉及到了内存区之外的图纸。而云图内存区的档案储存区域图纸是没有的。你……你对内存区的情况做了扫描，然后完成3d建模？”
　　“这事其实不算难。”陆正青道，“在放射区域内只要扩散一些防穿透材料，经过透视测量，自然而然就能完成3d建模了。最简陋的ai都能做到这一点。”
　　“可是你怎么把材料带到云图内部的？”
　　肖蓝猛然醒悟了过来，“是刚才那块儿腕表！机械构造的表盘瞒过了检测仪器……不、不止。你……你还利用了空间折叠技术。在表内装置了一个超过实际大小的空间，这样你才能够将材料带下去而不被发现。然后在消失的七分钟里，取出材料，自然而然的完成了内存区的地图绘制。”
　　陆正青笑了起来：“大部分时间你都笨手笨脚的。可有时候你聪明得让人有点害怕。”
　　肖蓝抬眼看他，满是担忧：“青青，你应该知道云图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你在它内部消失了七分钟，它一定全部记录下来，放入了它的内存。如果有人发现你消失在云图内部，跟你的坐标不符合。光是这一点，你就会获重罪！”
　　“……有时候铤而走险是值得的。”陆正青说。
　　“这不值得。”肖蓝说，“你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你拥有一切了，青青，你根本没必要——”
　　他腾地站了起来，急声说：“你现在把程珹叫回来。将表内空间销毁，连带着里面所有的内容都销毁。其他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迟了。”
　　“嗯？”肖蓝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什么迟了。”
　　“程珹已经离开叠墅了。”陆正青说。
　　肖蓝愣了：“他、他去哪里了？”
　　“腕表已经被转移。除非云图直接作证，不然不会有证据与我有关联。但是云图从来不与普通人直接进行信息传递。所以，到此为止。”
　　陆正青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缓缓开口：“肖蓝，感谢你听到这里，想到的并不是去告发我，而是担心我的处境，但是就到这里了。”
　　“可……”肖蓝茫然地张了张嘴。
　　陆正青又抬腕看了看时间——这次他看的是手腕上的通讯器。
　　“设计师应该已经抵达更衣室。”他说，“我们一起过去吧。”
　　*
　　两大排花式西装在楼上的试衣间里已经准备完毕。各种男士珠宝华丽地成列在面前的展示柜里，层层叠叠，灯光下璀璨生辉。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试衣间，便瞬间被安排在了不同的穿衣镜前，多位侍者为他们进行衣物上的搭配。
　　相比肖蓝的愁眉不展，陆正青显得异常平静。
　　为了得到《omega继承权法案》立案现场的情况，他筹备了近六个月，才等到了云图扩建的机会。绘制地图只是其中的一环，早在几个月前，谈川那边就安排了人作为接应，在得到内存区的地图后，会进入内存区，顶着致死的放射量，以生命为代价，获取一些信息。
　　——其中就包括他需要的那份材料。
　　而这个计划早在一个月前拿下订单的时候已经完成了设计，一环扣一环，决不允许推延和出错。
　　这才是他铤而走险，代替晁错，坚持在今天进入云图的原因。
　　然而他的内心，远比表面来的波动得多。
　　他刚才对肖蓝撒谎了。
　　云图确实不会直接降临在普通人面前。
　　可……韩家目前对他的敌意非常明显，而韩家继承者，可以直接与云图沟通。
　　他相信韩修平不会介意联系云图，获得铁证，在深渊边上使劲推他一把。
　　*
　　“陆总，您看这套装扮可以吗？”
　　陆正青回神，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白天沉稳的黑色西装去掉了，现在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套黑蓝色的天鹅绒花式西装，内衬的牙白色衬衫是华丽的宫廷风格，仔细看可以观察到上面优美的刺绣纹路。衬托着他的脖子修长，扬起的角度优雅有气质。
　　在他的身后，肖蓝也换上了一套花式西装，肖蓝正在和设计师聊天。
　　他侧耳听了听，肖蓝的沟通技巧依然那么惨烈。但是明显他正在抗拒过分华丽的装扮，这似乎让他很不自在。
　　是他……把肖蓝拉入了这个不怎么令人自在的圈子。
　　是他……打扰了这个本来只需要醉心学术就能获得无尽快乐的人。
　　他有些后悔。
　　又后怕起来。
　　设计师为他在领带上戴了一条古老的欧珀石镶嵌成的华丽项链，并为他戴上了同款的糖包造型的两颗黑欧珀尾戒。花扣、袖口、以及耳钉，也都选取了同款设计的珠宝。
　　“您还满意吗，陆总。”设计师恭敬地问他。
　　他浑身上下，唯一朴素的，就是肖蓝送给他的那枚戒指。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肖蓝”。
　　“啊？”肖蓝茫然的回头看他。
　　陆正青眼睛动了动，视线从那只戒指上挪开，勾勒着肖蓝的模样。
　　他依然很平静：“没什么……”


第55章 迷雾
　　国会山右翼的总统府灯火通明。
　　飞艇在航线上排成了一排，从远处看去，在夜色中像是一条绚烂的灯带，一头是广场上的灯塔纪念碑，一头是灯火通明的总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