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这几句话,问得顾时倦不出声了,短短几秒内,少爷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装这个逼,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我可以试试做。”顾时倦把刀搁在案板上,强行挽尊道。
岑尤很认真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问:“所以学长,你上次来我家答应说会学做饭,是真的去学了吗?”
这当然是没有了。
他日理万机。
顾时倦抿了抿唇,一脸平静地看着岑尤。
看他这个反应,岑尤明白了。他仰头指了指案板上的食材,有点无奈地笑道:“要不还是我来做吧。”
说完岑尤就走到了案板前,伸出手轻轻推了推顾时倦的腰,慢声细语地驱赶他:“你先去客厅等着吧。”
顾时倦没动,反手抓住了岑尤的手腕,垂眸缓声开口:“我想跟你一起做菜,你教我——”
最后一个字拉长了音,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有点无赖。
岑尤转身看他,眼神中带着点不敢相信:“你真的要学吗?”
“嗯……”顾时倦松开他的手,拿起案板上的香菇和刀,眼睫轻扬,“我先从哪开始?怎么切?”
岑尤伸手拿过他手里的香菇,一本正经地说:“切之前要先泡水,你又忘了,我刚刚才说过的呀。”说着就从一旁拿过一个小盆,把香菇放了进去。
顾时倦也没说话,悉心地听着他讲,末了才懒散地扬扬嘴角,勾起一个笑,声音低柔道:“是,小岑老师——”他舔了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岑尤。
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岑尤脸有些泛红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拿手挡在两人中间:“你别看我了,看菜呀。”
“诺,洗好的土豆你去削下皮,我教你切。”岑尤递给他两个土豆,又一番翻找,找到了削皮刀递给他。
顾时倦顺从地都接过来,走到垃圾桶旁边慢悠悠开始削土豆。
他刮皮刀用得不熟练,顾时倦突然笑了一下,觉得有点神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亲自做这些事情。
身后的岑尤已经把鸡肉处理好了,洗掉手上沾的酱油就开始切香菇,正切着,一只碗就从旁边横了过来,里面放着两个削好的土豆。
顾时倦一脸“我很厉害吧”的表情,修长的手端着碗沿懒洋洋地抖了两下:“削好了,接下来我做什么?炒菜?”
岑尤完全忽视他求表扬的表情,对他微笑一下,指了指水龙头:“把土豆再洗一下,然后我教你切。”
听到洗土豆三个字,顾时倦愣了一下,眉眼间都透露着两个字——就这?尽管如此,他还是听话地走到了水池边。
“洗好了。”顾时倦抖落两下水,把两个土豆放到了案板上。
岑尤从一旁拿过另一个小一点的菜板,放到案板旁,厨房的太台子够大,足够让两个人并排站着。
“给你,你先看我切一下哦。”岑尤小心递给他一把刀,自己拿起另一把,左手轻轻摁住了土豆。
顾时倦站在一旁,抱臂目不转睛地盯着岑尤,目光刚开始还停在土豆上,等岑尤一开口,却只顾盯着他的唇瓣,像是春日的两片樱花,淡淡的粉色。
“知道了吗?”岑尤放下刀,探身询问他。
顾时倦悠悠醒神,抿抿唇道:“知道了。”
岑尤迟疑了一下,又拿起刀叹口气说:“那你也切切试试,我把这个切完。不用切太好看,反正就我们两个吃,不用太在乎外表。”
“嗯……”不知这句话哪里触动了顾时倦,他敛睫,唇角扯起,应声拿起刀,站在菜板前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耳畔有细微快速的切菜声,顾时倦漫不经心切了两下,就忍不住透过余光去看。
岑尤快速地切完了土豆,又顺手开了燃气开关烧水,动作有条不紊,像只小陀螺一般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为这个冰冷的房间增添烟火气。
他认真的时候就没了那种懵懂的感觉,只剩下了认真。
顾时倦默默地看着,手上无意识一个动作,左手指尖骤然疼痛起来,清晰的痛感电流传递,鲜红的血从左手食指滴了出来。
“学长,你,你的手!”岑尤一瞥,有点被吓到地叫道。他指了指顾时倦正在流血的指尖。
顾时倦正侧着身,低头一看才发现食指指腹多了个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岑尤连忙当前,倾身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细声道:“不是很严重,血一会儿就止住了,我给你冲洗一下,然后消毒。你家里有碘伏吗?”
“没有……”顾时倦垂眸看他,摇摇头。
岑尤拉着他的手,小心地用水清洗了一下,一边柔声说着:“那我一会儿去我家拿一下碘伏,这些东西家里都要经常备着呀……哦我忘了,你不太做饭。”
顾时倦就任由他这么拉着自己的手,像只乖顺的大狗狗一样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疼吗?”岑尤半天没听见顾时倦的声音,伸手关掉了水龙头,回头问他。
就这么一句话,顾时倦却骤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从他十四岁开始,留给他的只有保姆和父母一趟趟航班信息,有时候他再疼也只有保姆递来的创可贴作回应。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有人问他“疼吗?”
水流一听,伤口的疼劲又慢慢上来,顾时倦微微皱起眉,长睫颤抖两下,嗓音有些低哑:“疼……”
“好疼啊。”
岑尤捏着他的手腕,有点疑惑地抬头嘟囔:“真的很疼吗?”毕竟伤口也就那么一点点。
顾时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很疼……”
“那好吧,你在客厅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碘伏”岑尤叹了口气,搀着顾时倦到了客厅沙发坐下,自己哒哒哒跑出去拿药了。
岑尤前脚刚走,顾时倦的手机就响了,是蒋澜打来的。
“倦啊!!今天出来玩吗?!”蒋澜那边传来很大的音乐声。
顾时倦翻来覆去看着指尖薄薄的一道伤口,面无表情地回复他:“不去……”
“为什么啊倦!为什么!!”蒋澜呜嗷大吼。
顾时倦淡然道:“因为我的手指头破了一个小口,百度告诉我要怕是绝症晚期,我正在准备入土。”
语调没有一点起伏。
对面愣了两秒,蒋澜还装作傻白甜的样子惊讶道:“真的吗阿倦?我不信。”
“那需要帮你联系火葬场吗?”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岑尤手里拿着纱布还有一盒创可贴,臂弯放着一瓶碘伏,一瓶酒精。
他走过去,弯腰把东西放到一个小筐里,有点疑问地开口:“学长,我刚刚听到火葬场什么的?怎么了。”
顾时倦面色不改地挂断电话,淡然一笑:“没事,就是你蒋澜学长知道我受伤了,迫不及待想给我联系个火葬场。”
“啊?”岑尤舔舔嘴唇,抓了抓头发,委婉道,“没有严重到要去世啦……”
顾时倦轻扯起唇角,轻笑着应他:“嗯,他就是没常识,我回头告诉他。”
“那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岑尤说着,轻轻打开了碘伏的瓶盖,拿起一根棉签,“你把手抬一下。”
顾时倦顺从地把手抬到他前面,默不作声地看岑尤仔仔细细地给他涂碘伏,小不点毛茸茸的脑袋微垂,看起来很好摸。
“对了学长,你搬到这里租金贵不贵?”岑尤真实地为他担心。
顾时倦愣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说其实他已经把这间买下来了。
“不贵的,原户主是个好人,急着走便宜租给我了。”顾时倦干脆闭眼瞎说。
“这样啊。”岑尤倒也不去追究太多,慢吞吞应了一声。
又安静了一会儿,岑尤把已经染成褐色的棉签丢进垃圾桶,抬头小声问道:“疼不疼呀?”就刚刚来看,岑尤猜测着顾时倦应该是听挺怕疼的。
顾时倦眸色幽深,微微摇了摇头:“不疼了。”
岑尤弯弯眼睛笑了一下,拿出纱布帮他继续包扎:“一会儿还是我做饭吧,很快就好了。做饭这种事没那么快学会的,慢慢来吧。”
“好了……”岑尤拍拍他的手背,站起身来,“我去做饭了。”
顾时倦收回手,看着包扎得好好的手指,渐渐露出了一个笑,眼中带着无意识地温柔。
似乎,有什么地方慢慢开始改变了。
吃过饭后,岑尤就说要回家了,叮嘱他的伤口不要碰水。
顾时倦这次也没有强留下他,反正他都已经搬到对面了,来日方长。
二是——关上门后,顾时倦随即拿起了手机,拨通了迟焕的号码。
“喂?”对方像是刚起床,声音低哑。
顾时倦走到了客厅,才缓缓开口:“你有没有什么能增进感情的约会场所?”
“不是吧?少爷你这也不知道。”迟焕笑出了声,突然精神起来。
顾时倦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不过他的确不知道,他唯一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酒吧和各种飙车场地,不过这些地方,哪个似乎都不合适增进感情。
对方又悠悠开口:“投其所好呗,小学弟喜欢什么?”
顾时倦沉默了,他这个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