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方冬绥送叶往出门时,还恋恋不舍地在玄关处磨磨蹭蹭。方嘉怀看到自己儿子居然黏糊成这样,忍不住扶额长叹。
好在叶往还知道礼数,没有被冬绥缠得忘了形,礼貌地告辞后,便离开。
方嘉怀吃完两个橙子后,才发现儿子还开着门,和叶往上演一步三回头。
他无语至极,朝门口吼道:“他就住在隔壁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方冬绥嗖地关门,一溜烟凑到沙发坐好。
在方嘉怀眼里,叶往到底还是外人,许多事情不好让他掺进来,譬如在餐厅里,冬绥被人下.药的事。
而方冬绥听到老爸的疑问后,很快就将原委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在他回忆当时情况的同时,方嘉怀和祝九枝的脸色越来越差,尤其是方嘉怀,脸一瞬间就阴沉下来,还狠狠地砸了桌子。
方冬绥被老爸的反应吓到,将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说了后,就不敢再吭声。
老爸从来不避讳和他谈起父母的事,因而陡然听到他说起早亡的双亲,也没有十分激动。只是听到他口中所道的那人时,突然拧眉,急迫地询问:“周赟?他长什么样子?”
这个名字在他看来有些陌生,方嘉怀一时无法判定自己心中所想的究竟是真是假。
方冬绥很快给老爸描述了周赟的长相特征,不过语言描述还是模糊,好在这时,祝九枝早早派助理去查Meunier餐厅监控的事情有了进展,助理发来照片,叫方冬绥认领是不是这人。
“就是他。”
不过祝九枝在看到照片的第一时,却是眉头紧拧,连忙递给了方嘉怀。
方嘉怀看着手机上较为模糊的人像,一瞬就愣在了原地,脸色慢慢发白,手机都差点落在地上:“居然是他,真的是他。”竟是不可思议的语气,却又带着些恨意。
“是他?!”祝九枝震惊不已。
两人的反应让方冬绥很疑惑:“老爸,祝叔叔,他是谁?”
方嘉怀看着儿子茫然的双眼,突然很想哭,他抽了抽鼻子,却问:“冬绥,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是什么人吗?你长大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了。”
“嘉怀!”祝九枝急忙按住他的手,摇摇头。
方嘉怀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里将要涌出的泪水逼回:“老祝,咱们瞒了这么多年,也该让他知道了。”
二十年了,那些事情早已被黄土掩埋。
祝九枝叹了叹气,疲惫地沉下肩膀。
最后方冬绥被老爸带着来到了一处常年被锁着的房间,房间里整整齐齐堆放着许多杂物,方嘉怀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箱,递给儿子:“这都是你爸爸妈妈的遗物。”
方冬绥心一紧,茫然地垂下头,打开纸箱。
里面有许多老旧的照片,眉眼清纯的少女,和挺拔俊俏的男子,照片里,方冬绥的妈妈都是笑着的,细细的眉,明亮的眼。周围有很多人,她像被簇拥着的仙子,迎接着在场所有人的倾慕。
方冬绥看着看着就呆了。
因为这个人他曾见过,在很多年前,很久远的杂志里,她被盛称为最美丽的电影女明星。
沈昙宥。
二十多年前,红遍全国。
“沈昙宥……”方冬绥认真地触摸泛黄的老照片,眼眶早就赤红,轻声问:“这是妈妈的名字么?”
方嘉怀摸着他的头:“这只是艺名,她真正的名字叫沈佑檀……你知道的,青池的姑姑。”
方冬绥猛地睁大眼睛,揉了揉红红的眼角,哽咽道:“老爸,真的吗?”
“嗯。”方嘉怀告诉他,二十多年前,他和沈佑檀还是初入娱乐圈的毛头小子和姑娘,两人是在剧组相熟,后来也一起在各种各样的剧组谋生计,只是他没有沈佑檀幸运,混迹了一年多都还是群演,可沈佑檀却因为长相出众很快在娱乐圈里有了名头。
她势头很猛,人也乖巧温柔,演技更是上乘,得到当时导演的提携后,接连演了几部电影,在圈里站稳跟脚,更被业内和观影人称作最美的电影明星。
那时追星的人远没有现在多,网络更不发达,喜欢她的人都是从电影院里就被她的演技和相貌折服。
方嘉怀更是每每都要去影院支持她,成名的沈佑檀也时常给他介绍剧组的资源,两人的关系没有因为差距而隔开。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沈佑檀结识了圈外一位书香门第的少爷,两人很快相恋,情根深种,领了结婚证,并生下方冬绥。
好景不长,就在方嘉怀进组闭关拍戏,也就是经沈佑檀的介绍,去拍摄《元门青少》时,沈佑檀却被一位有钱有势的富二代性.骚扰。
接下来的事情一如周赟所说,沈佑檀经受不住富二代日以继夜的纠缠折磨,跳楼而亡。那名书香门第的少爷原就身怀疾病,经此打击,很快郁郁而终。
方嘉怀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再次回忆,眼泪也依旧控制不住。他红着眼睛,声音很低很低:“我拍完戏后,才知道佑檀的事,并在她家里找到了一封遗书,上面说,她将你暂时交代给一位保姆,希望我以后能好好的照顾你。”
那个时候,他何尝不是愧疚又愤怒,可没有办法,他甚至不知道害佑檀的人是谁。他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在上升期选择了息影退圈。
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和祝九枝都在查找当年的真相。好在佑檀地下有知,让他们找到了那个罪人。
周赟。
原本不叫周赟才是,在他们找到人准备将其告上法庭时,方才知道,这人在几天前犯了强.女干罪,判处七年有期。
当时以为终于替佑檀伸了冤,却没想到短短三年不到,这人居然改名换姓被放了出来。
方嘉怀心里一揪揪地疼,想到他对佑檀和冬绥做的事,恨不得杀之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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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深深,方冬绥紧捏着照片,坐在床上发呆。
泪水将眼睫毛都糊在一起,迷迷瞪瞪看不清眼前,但他仍然执拗地盯着照片,一声不吭。
“妈妈。”
声音轻不可闻,低低哑哑,受伤的猫儿一样嘤咛,叫人听着就伤心。他对着照片喊了声妈妈,然后将手里的那张放下,又重新取了一张。
照片里清俊挺拔的少年笑得明媚,太阳花一样,充满着勃勃生机。
方冬绥看着照片里的笑,也慢慢扬起嘴角,尽力控制脸上将要崩溃的表情,柔声喊了下:“爸爸。”
“我是绥绥啊。”他吸了吸鼻子,轻轻说。
豆大的眼泪滚落在脸侧,他手忙脚乱,胡乱抹掉,紧抿着嘴唇又哭又笑,笑声和眼泪一般模样,都叫人听着想哭。
他抽噎两声,哑着声音重复道:“爸爸妈妈,我是绥绥啊。”
语调是上扬着的,他是坚强的绥绥,可照片里的人怎能给予他答复。
房间外,躲着偷听的方嘉怀焦急地问身旁的祝九枝:“老祝,还在哭,这可怎么办啊。”他突然后悔将这件事情讲出来,可冬绥长大了,享有知情权,他不忍看到冬绥因为周赟的那些话,而心神颤颤,整天胡思乱想。
这下倒不知如何才好。
祝九枝叹气:“等孩子自己呆会儿,咱们别管。”
“不行。”方嘉怀担心的要命,紧张地摇摇头:“这要是哭一整晚,怎么办?”
祝九枝想了想:“那就……”他悄声对着方嘉怀的耳朵说,看着嘉怀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沉重地点点头:“也好。”
几分钟后,绥绥的卧室被敲响。
叶往心都要被房间里低哑的抽噎声哭疼了:“冬崽,乖,让我进来。”
第092章 再遇楚潼
方嘉怀看到叶往进入房间后, 默默流下了老父亲心酸的泪。
他神情恹恹地准备回房间,祝九枝揽着他,揩去眼下晶莹的泪滴,温言细语地劝慰:“走吧, 等孩子们自己静静。”
方嘉怀点点头, 回到房间后, 祝九枝突然有些想问:“嘉怀,你同意俩孩子的事了?”
方嘉怀看着脸色不太好, 疲累地靠在床上, 闻言掀起眼皮,闷闷地说:“他既然能承受官宣带来的后果,也下定决心要结婚, 那我还能怎么管。即便管了,那还闹得和他父子离心不成?再说,叶往性情确实不错,也对冬绥好。”
说完后, 他就颇为感触地喟叹一声。
祝九枝揽着他,捏了捏嘉怀有些红红的鼻头,语气里有些宠溺的怨念:“我一直也想官宣的,是你不让……”
方嘉怀突然脸一红, 羞赧地拍开他的手,啐道:“别,我可不想整天被记者怼着,让我清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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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冬绥的床上,零零散散放着许多黄旧的老照片。
叶往走近床边的时候, 看到照片里几乎多数都是温婉柔情,明眸善睐的女子。只有零星几张上面, 印着和冬绥同样一般笑容明媚的清俊少年郎。
叶往接到方叔电话时,就简单听说了关于冬绥的事,眼下看到床上零散的老照片,几乎很容易就明白到,这照片里的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冬绥的亲生父母。
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方冬绥睁开雾蒙蒙的眼睛,坐在床上,抬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