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那样的问题，还说相信，分明就是不信。
梁奉锦心中虽这么想，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可是呢，这个事情如果继续发酵下去，肯定是会影响我们学校的名声的。”孙校长说，“学校这边也会帮你想想办法，你自己也得琢磨琢磨这个事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压不下去，可能我们这边就得出措施了。”
“梁老师，我今天喊你来，就是想先给你提个醒。”
梁奉锦定定地望着孙校长，问：“您确定不需要先调查一下我吗？如果学校这边确认我没有问题，再把调查结果公之于众，会比我自己站出来说话更可信。”
“是这样的。”孙校长微微一笑，“梁老师，你有没有做过，对我来说其实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一中的名声不能被搞坏了。”
谈话没有持续太久，梁奉锦还要去上晚自习，快到六点半时就从校长办公室里离开了。
若说以前，因为孙校长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梁奉锦还对他葆有几分尊敬，现在就连这点尊敬也烟消云散了。
孙校长的话意思无非是，不管梁奉锦做没做过，学校都会帮忙压下舆论，如果压不下去，那就按照确有此事来处分他，以此来确保一中的名声。
如果今天站在校长办公室里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真的做了不该做之事的老师，孙校长无疑也会先包庇那个人吧。
梁奉锦长到三十多岁，早已不是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尽管知道并非世间的每一个人都会追求公平正义，但亲耳听到孙校长说的那番话，却还是深感无力。
仅就一中这个范围而言，校长就是学校所有老师们能够抵达的最高点，而如今站在最高点的是这样一个人，难免会让人觉得失望。
梁奉锦回办公室拿了要用的书，大步朝着教学楼走去。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基本上都已经进了教室等待晚自习开始了，走廊上空无一人，非常安静，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坏了一盏，灯光忽明忽灭，显得有些阴森吓人。
快要穿过教学楼和办公楼的边界时，梁奉锦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听见了卫生间里传来的抽泣声。
但声音的来源是一间Omega用的卫生间，梁奉锦自然不可能进去查看情况，他踌躇一瞬，正要出声询问，就见一个女生揣着衣兜低着头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染成孔雀蓝的长发，遍布涂鸦的校服，这身打扮在一中太有辨识度了，这个女生毫无疑问就是谭婼。
谭婼自顾自地低着头往外走，却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脚尖，她抬头一看，发现是梁奉锦正站在卫生间门口不远处，吓得往后躲了好几步，满脸惊恐，她用涂成黑色的指甲指着梁奉锦，凶恶却磕巴地说：“你你你、你干嘛啊？你偷窥？！死变态！”
第78章 真相（一）
梁奉锦还是头一次被人骂变态，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解释道：“我是听到卫生间里有哭声，才想着过来看一下情况。”
谭婼已经冷静下来了，顶着一对哭红的肿眼泡，假装无事发生：“哦，那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在哭吧。”
还一副“老娘是高岭之花怎么可能哭”的表情。
这个谎撒得非常没有水平，但是梁奉锦没有戳穿她，只是问：“我听你们刘老师说你好些天都没来上课了，你在做什么？”
谭婼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老师。”
梁奉锦耐心地跟她说：“既然正好让我碰见，我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哈哈。”谭婼嘲讽地笑了两声，反问道，“你不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管我？”
梁奉锦并不理会谭婼的嘲讽。因为他知道，有的时候，人之所以说出刻薄的话语，是想要保护自己。就像现在，谭婼大概只是在试图转移话题。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继续追问下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些天你去做什么了？”梁奉锦用一双沉静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的女孩。他注意到，谭婼不自在地抬手拨了拨散落鬓边的头发，视线有一瞬间偏移了。
于是他接着问：“是不是又和邢宇有关？”上一次谭婼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一整天，虽然那次邢宇并没有做什么，但梁奉锦相信谭婼的种种反常不可能与这个人全然无关。
但谭婼显然误解了梁奉锦的话外之意，她愣了一下，转过脸问：“你知道微博是他发的了？”
梁奉锦也没想到意外收获了真相，不过这与他的猜想无异，倒也不怎么吃惊：“看我不顺眼的人没那么多，他算一个。不过先前我只是猜想是他，谢谢你告诉我。”
谭婼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嘴快说漏了，瞪了梁奉锦一眼：“你套我话？”
梁奉锦道：“我没这个意思，是你理解错了。我是想问，上次你莫名失踪了一天，和这一次，是不是都和邢宇有关。”
此时聊到邢宇，谭婼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眼神仿佛是在闪躲。
她在思索，到底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梁奉锦。最近她和邢宇闹得有些不愉快，邢宇并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已经表现出了不耐烦，谭婼也渐渐地意识到，这个alpha或许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满意自己之前在他面前表现出的乖巧顺从。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和邢宇决裂，能帮她的人，也就只有……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想到这里，谭婼咬了咬下唇，对梁奉锦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准和其他人说。”
梁奉锦点点头，保证道：“好。”
两人换了个地方，去了教学楼里一间闲置的教室，里面摆放的都是废弃的木制桌椅，平常不会有人过来。
梁奉锦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离六点半只有不到两分钟了。不过，他和谭婼的对话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谭婼挑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桌，靠坐在上面，两只手掌抵着桌沿撑住身体，垂眼说道：“我打胎去了。”她说话时很干脆，没有忸怩，仿佛是想用这样的态度来证明自己的成熟。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可怜。
梁奉锦望着她，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当然是意外怀孕，玩翻车了，前段时间我开始孕吐，就自己买了试纸检查，然后告诉了他。”谭婼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邢宇就说让我去打胎。”
她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喊邢宇“宇哥”。因为她把怀孕的事告诉邢宇的那天，那个人一边手上不停地敲着键盘打着游戏，一边若无其事地对她说：“哦，那去打掉吧。”
谭婼没料到他会这么混不在意，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种话，一时愣住了。
“反正我是不会养的，你要生，就自己养。”邢宇把挂在脖子上的头戴耳机取下来，随手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
谭婼被这动静惊醒了，回过神来，却看见邢宇阴冷的眼神。她听见邢宇淡淡地说：“要么我出钱带你去把孩子打掉，要么我现在立刻给你肚子一脚帮你‘人工’流产，你自己选吧。”
那一瞬间谭婼觉得网吧里充斥着的笑声和喧闹声，仿佛都是对她的嘲笑。也是在那时她才意识到，邢宇原来并不喜欢她。不管是两年前她的主动献身，邢宇入狱后她的痴心等待，抑或是她的言听计从，对这个人而言，全都不值一提。
谭婼回想起那天的种种，胸口忽然又泛起一阵恶心。她强压着不适，接着说道：“后来他就带我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了，我身体不舒服，就没来学校，一直在休息。”
不过她不想让讨厌的母亲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这段时间每天都是随便出门找家什么店坐一整天，等晚上才回去。母亲只当她是又逃课出去玩了，一味地咒骂她。
“最近网上那些事，有些确实是他做的。之前他看到岑今夏的歌红了，还很开心地说什么‘这下有的玩了’。后来我无意中看到过他上一个微博小号，才知道把岑今夏的个人信息发到微博的是他，说你跟学生有不正当关系的也是他。”
“我说完了，就这么多。”
梁奉锦微微点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又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谭婼其实也没什么方向，就随口道：“凑合过吧，还能怎样。”
即便已经明白邢宇的无情，但她还是没有跟他彻底决裂。邢宇跟这一带的混混之间玩得很好，如果和他闹翻，她可能会混不下去。
“就这样被另一个人掌控着一切，你甘心吗？”梁奉锦定定地看着她。
谭婼没有说话。
梁奉锦说：“如果需要帮助，找我或者你们刘老师，都可以。”
谭婼道：“她才不会帮我，她只是嫌我总惹麻烦，想管着我。”
“不是‘管’。”梁奉锦替刘薇薇解释了一句，“是担心你出事。上次你不见了，刘老师比谁都着急，差点就要报警了。”
“……哦。”谭婼垂着头，若有所思。
“快回去上课吧。”梁奉锦劝道，“待会儿她又要急得到处找人了。”
第79章 真相（二）
家里屯的小零食差不多吃完了，岑今夏是个嘴闲不住的，便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随便买点东西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