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他又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明明不过是个极其普通的日子，却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天下午梁奉锦在台上讲课的时候，岑今夏懒得听，偷偷摸摸地躲在前桌那个小胖子的身后用草稿纸折了一只纸飞机，然后趁着梁奉锦回身写板书的间隙，把它扔向坐在第一排的班长的后脑勺。
倒也没什么目的，只是突然想玩而已。
然而岑今夏扔得没有章法，纸飞机远远偏离了他的预定路线，竟然飞到了讲台上，落在了梁奉锦的脚边。
岑今夏暗叫糟糕，赶紧拿起笔低下头装作在记笔记的模样。
梁奉锦听到什么东西落在脚边的声音，垂眼一看，心下了然。
班上有几个人憋不住发出了小声的偷笑。
“挺有闲心。”梁奉锦说着，弯下腰，将纸飞机拾了起来，拿在手里把玩。
假装做笔记的岑今夏没有抬头，但是很快，他听到了纸面擦过空气的声音。
——那只纸飞机像一只轻盈的小鸟，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课桌上。
岑今夏猛然抬起头，正好瞧见梁奉锦尚未放下的右手手腕。那是一截劲瘦的、白皙的手腕，轮廓被夏日午后炽热的阳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你想做什么？”
七年前的声音和耳边的声音重叠起来。
“啊？”岑今夏骤然回过神来，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落在眼前人的脸上。
梁奉锦淡然的神色里掺杂了些许疑惑：“你怎么了？”
岑今夏飞快地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一不小心走神了！”
又问：“那个……你刚刚问我什么？”
梁奉锦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我是想问，一会儿看完话剧，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想做。”
别的事……标记？
岑今夏猛然记起，标记的事他还没跟梁奉锦说呢！但是现在说的话，万一把气氛搞僵了可能会影响食欲，还是再等等吧……
不知道为什么，岑今夏下意识地觉得梁奉锦会拒绝他。
“要不结束之后我们去坐摩天轮？”岑今夏提议道，“我朋友说那边很适合看夜晚的江景。”
最近东岸江边新建起一架摩天轮，一建成就成了新的情侣打卡圣地，颇具人气。
“好，听你的。”梁奉锦自然没有异议，立刻就应下了，接着又道，“还有一个问题。”
岑今夏微微歪了下脑袋：“啊？”
“你吃不吃辣？”梁奉锦问。
岑今夏这才发现梁奉锦的面前正摆着两份调好的酱料。
“吃，只要一点点辣就好。”他答道。
梁奉锦往其中一只小碗里洒了一点辣椒粉，然后把它挪到了岑今夏面前：“一会儿尝尝看，味道应该还可以。”
岑今夏点头如捣蒜。
很快，服务员就推着上菜的小推车过来了，替他们把烧烤铁板调好火贴好纸，把装着肉的圆盘码进桌边放菜用的小柜子里，才离开。
“我来烤，你负责吃就好。”梁奉锦主动拿起小刷子往纸上刷了层油，然后熟练地烤起肉来。
“啊……这多不好啊。”岑今夏摸了下鼻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已经开始忍不住暗爽。
这就是有老公的好处吗！
“没什么不好的，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梁奉锦手上不停，把烤好的肉先放进岑今夏面前的盘子里。
岑今夏没好意思说他其实吃得挺多的，只不过天生就是不易胖的体质。
他夹了块肉沾了些梁奉锦调的酱放进嘴里，顿时睁圆了眼睛，一边嚼一边不住地夸赞：“这个酱好好吃哦！”
“那就好。”梁奉锦提醒他，“吃完再说话，小心噎着。”
于是岑今夏闭上了嘴，不停发出“嗯嗯唔唔”的赞许声，还抬起手给梁奉锦比了个大拇指。他被烤肉塞满了嘴，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小仓鼠。
梁奉锦瞧着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又可爱，没忍住用手挡住唇笑了一声。
岑今夏吃得正欢，没明白他为什么笑，睁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望着他。
“嘴边沾了酱，好多。”梁奉锦收敛起笑意，抽了张纸巾，仔细地替岑今夏擦去嘴角的深色酱汁。
岑今夏乖乖地让他擦。
有那么一瞬间，岑今夏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爸爸照顾的小朋友。
他看梁奉锦心情挺好的，嚼完嘴里的肉之后，便问道：“锦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梁奉锦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直接问。
“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岑今夏望着他，“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在下面折纸飞机了啊？”
“是。”梁奉锦回忆了一下，才说，“站在讲台上，视野是很好的。你可能以为你的前桌把你挡得很严实，但我其实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哦……”岑今夏皱了下鼻子，“那我干过的蠢事岂不是都被你看见了。”
梁奉锦唇角微弯，不置可否。
-
“你想做什么？”梁奉锦站在讲台上，望向面露惊诧的岑今夏，“岑今夏同学。”
坐在靠窗位置的漂亮少年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你好好看呀，梁老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那我就收下了。”梁奉锦走到他桌边，重新拿起那只纸飞机，低声一笑，屈指轻叩桌面，“上去，在黑板上解一下课后习题。”
第18章 其实我们也算情侣
两人在烤肉店待了一个多小时。岑今夏敞开了肚子吃，还喝了一小瓶可乐，撑得小腹鼓鼓。
上次在梁奉锦家里，他顾忌着对方的母亲也在，没敢吃太多。如今算是把自己的“真面目”原原本本地显示给梁奉锦看了。
“好撑啊……走不动路了。”岑今夏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小肚子，感慨道，“感觉像肚子里揣了个两百斤的球一样。”
梁奉锦拿起手边的大叶茶抿了一口，心中盘算着以后要怎么养这只小饕餮。
“咦，原来你喝的是茶啊？”岑今夏奇道。刚才吃肉吃得太投入了，他都没有注意到。
梁奉锦点点头说：“嗯，养生。”
岑今夏皱起脸：“都来吃烤肉了还养什么生啊！”
“我是老年人了，得多注意点。”梁奉锦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吃饱了肚子，岑今夏也放松了不少。他朝梁奉锦笑起来：“你不老啊，还是个大帅哥呢！”
梁奉锦听了，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
岑今夏还以为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挠了挠脸问：“……怎么了？”
“没什么。”梁奉锦伸手理了理袖口，“只是头一次听你夸我。”
梁奉锦因为这副还不错的长相，一直以来在学校里也没少听学生们的夸赞，但是被岑今夏夸，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毕竟他们还是师生的时候，关系并不太好。
“啊……”岑今夏呆呆地望着他，蓦然回想起自己以前对梁奉锦说过的那些过分的话，顿时心虚起来。
开学第一天两人之间还算不错的氛围像一场幻梦，很快就破碎了。梁奉锦身为班主任，管得很多，而岑今夏正值叛逆期的巅峰，最烦被人管着。很快，他们就演变为针锋相对的关系。
现在想来，那似乎也不算是针锋相对，应该是他在单方面地针对梁奉锦，毕竟梁奉锦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在履行班主任的职责而已。
想到这里，岑今夏有些后悔，开始暗自思索弥补对方的方法。
最终，他揉了揉鼻尖，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以前是我还小，太任性了，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呃、那个……要不，我以后多夸夸你吧？”
梁奉锦收下他的道歉，有些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夸？”
“……你好帅好酷好会宠？”说实话他不是很会夸人，岑今夏挠了挠脑袋，开始模仿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软软小O，作娇羞状，“老公好棒！”
梁奉锦：“……”怎么这会儿叫“老公”就不害羞了呢。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重说！”岑今夏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梁老师，您的数学教得真好。”
“……过奖了。”梁奉锦故作淡定地说，“我要是教得好，你高考数学为什么只考80分。”
“你说得对！我居然无法反驳哈哈哈哈哈嗝！”岑今夏笑得直打饱嗝。
梁奉锦无奈地坐到他身边去，帮他拍拍后背：“小心一会儿岔气了。”
话一说完，岑今夏就感觉到肚子一抽，开始隐隐作痛。
“救命救命！”岑今夏哭丧着脸哀嚎道，“我真的岔气了！好疼……”
梁奉锦叹了口气，赶紧问：“哪里疼？”
岑今夏回答：“胸口，还有腰。”
“你深呼吸几次，我帮你揉揉。”梁奉锦道。
“哦，那你揉。”说完之后，岑今夏才猛地反应过来。
谁揉谁？！
梁奉锦揉他？！
还没来得及阻止，梁奉锦的手就隔着衣服贴上了他的腰。
梁奉锦下手不太重，只微微用力，手法很温柔，生怕弄痛岑今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