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耿玩了会儿手机,打个哈欠,拉上被子躺下,凉凉地说:“有灯光我睡不着。”
乔今伸手把床头灯关了。
眼前暗下来,乔今在静谧的黑暗中凝聚心神,整理着迄今为止的线索,他可以确定,谋害卫伦的凶手,不是苗琼就是甘大春。
可是,要如何证明?
乔今抿紧唇,想了半宿也未想出逼凶手就范的方案。不由心生感慨,从触电身亡,到变成卫伦,再到这场暗藏杀机的真人秀,一切都是那么魔幻。
还有张耿、袁萌、陆余……本来八杆打不着,半辈子不会跟自己有交集的人,现在全都跟自己扯上了关系,还是相当尴尬的关系——如果袁萌真的脚踏两条船的话。
一声叹息静静消散在空调微弱的嗡嗡声中。
将睡未睡之际,乔今忽然被一道闷响惊醒,那响声来自客厅,若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但这是三更半夜,一点响动,都会被寂静放大数倍,乔今又心神不宁,满脑都是揪出凶手,他生出警觉,摁亮枕头旁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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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今当机立断起身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轻轻转动门把,敞开一条缝隙,屏住呼吸看向客厅。
客厅笼罩在昏暗晕黄的小夜灯灯光中,朴实而温馨家居风格与白日一般无二,沙发边有边几,上置草编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把芦苇,蓬松粉白煞是好看。
如今这些芦苇散落在实木地板上,花瓶已经被扶起,一名女子蹲在地上慌忙用手拢起芦苇,一股脑插在花瓶里,放回原位。
显然,这花瓶是被她不小心碰掉的。
——苗琼。
乔今悄无声息地看着她。
弄好花瓶,苗琼似乎不太放心,环顾各房间的门,乔今心中一突,连忙掩上门。
好在光线昏暗,苗琼只简单扫视一圈,也没看清门到底关没关。
悄然敞开的门缝中,乔今眼睛微微睁大,苗琼没有回她跟吴诗萱的房间,而是去了甘大春房间。
寂静的深夜,一个女人进了一个男人的房间,意味着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乔今犹豫片刻,抬脚走出去,来到已经紧紧闭合的甘大春房间门前,将耳朵贴上去。
二十分钟后,里面的动静才停止。
乔今光脚踩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心窜到身体各处。昏暗的灯光中,他的眼瞳闪烁着冷月般潋滟的光泽,深处毫无波动。
他不是在偷听别人的情|事,而是等待凶手“宣言”。
功夫不负有心人——许是事后得到满足,甘大春极尽温柔地对苗琼说情话,苗琼烦躁不安:“我觉得卫伦知道了。”
甘大春:“他知道什么了?”
“当然是……就算他不知道,也怀疑我了。”
“怕什么,他又没有证据。”
“你是不知道,卫伦这人看着是个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其实最睚眦必报。那个郭冬晨,就因为在节目里怼了他一句,已经半年没影儿了!他想对谁发难,根本不需要证据!”
“妹子,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事情没那么严重……”
——叮!
信息通知铃蓦地打破深夜寂静,乔今神经猝然绷紧,心脏慢了一拍,又突突猛烈跳动起来,一下一下如同擂鼓。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一看,居然是10086发来话费余额不足20元的信息!
什么时候发信息不好,偏偏大半夜,乔今简直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偷听的房间陷入诡异的死寂。
乔今怕被发现,刚要转身,房门霍然打开。
甘大春满面阴鸷,手里提着一把水果刀。
第9章 刀光
水果刀刃口锋利,闪烁着冷冽如霜的光芒。
乔今头皮发麻,不由得后退半步。
甘大春似笑非笑,眼神暗如泥沟污水:“卫伦啊,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乔今捏紧手机,掌心冒汗,尽量镇定地说:“卫生间马桶坏了,我出来用公用的。”
甘大春身材壮实,透过他垮塌肥厚的肩膀,乔今瞥见苗琼惨无人色、如同见了鬼的脸。
苗琼裹紧睡裙,惊疑不定:“……真的是卫伦?”
甘大春不答,浑浊的眼睛毒蛇般冷冷盯着乔今,鼻翼扩张,喘声渐渐加重,脸皮褶子颤栗不止。
乔今又后退半步,正在此时,甘大春忍无可忍,抵达愤怒的临界点,抬臂挥刀劈去!
乔今瞳孔紧缩,一个闪身躲过,刀锋极险擦过肩头!
一击不成,刀子再次袭来,乔今丢掉手机,双手接住甘大春胳膊,死死钳制,刀锋与面部相距不到十厘米!
乔今额冒青筋,冷汗瞬间打湿脊背,他嘶声吼道:“你疯了?!”
甘大春面色赤红,目露凶光,参差不齐的牙齿上下开合,语气难掩痛恨:“卫伦,去死吧!”
甘大春腕部一沉,刀锋直逼乔今鼻尖!
生死一线,乔今狠力一甩,纵身跳到一米开外,两个跨步跃到客厅,慌乱抓起沙发靠枕向狂扑而来的甘大春掷去,放开嗓子叫道:“大家都醒醒!甘大春疯了!他要杀人!!”
这么一叫,甘大春面孔越发狰狞。苗琼终于反应过来,衣裙凌乱冲出房间:“甘大春!”
甘大春并未听取情人的话语,他满腔仇恨,热血充脑,不发泄不行。他看着胖,身手却矫健得很,特别那双做菜一流的手,拿惯了刀,挥动起来寒光凛冽、杀意深重。
乔今暗自心惊,除了周璇逃跑,无暇顾及其他。
苗琼又气又急又慌:“甘大春!你住手!”
客厅如此阵势响动,吴诗萱首先被吵醒,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拧开门,探出头来:“干嘛呀?”
看清客厅中你追我赶、杀气腾腾的场景后,她倏地瞪大眼睛,第一时间“砰”的一声关紧房门,反锁。
求生本能,无可厚非。
她拍拍自己脸颊,手忙脚乱找到手机,打电话给总导演,响了好一阵才被接通。
美梦被铃声打断,导演语气略有不悦:“诗萱啊?”
吴诗萱:“出事了导演!大厨要杀卫伦!”
导演:“?!!!”
紧接着一向睡得死的张耿也被吵醒,他行尸走肉般走出卧室,一脸懵地看着宛如演生死追击惊悚片的客厅,怀疑自己在做梦。直到乔今喊了他一声,张耿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像吴诗萱那样躲起来,而是顺手抄起一只薄胎瓷瓶,向甘大春砸去。
甘大春抬臂格挡——哗啦!!
碎片散落一地,苗琼发出惊叫。甘大春却不收手,此时此刻的他似乎已经被仇恨蒙蔽心智,别人越是反抗,他越是情绪高亢,表情狰狞如恶鬼。
张耿也没想到平日憨厚老实的甘大春,竟会如同怪物般挥刀砍人,不经骂了一声“操”,扯开嗓子:“甘大春你疯了?!”
甘大春呼哧喘气,恶狠狠瞪视乔今,“你他妈别跑。”
乔今也是累得够呛,心想,不跑让你砍?
苗琼有些惧怕此时的甘大春,她扶着门框,颤声问:“甘大春,你真要杀人?”
甘大春怒吼:“我他妈还不是为了你!”
苗琼只觉寒意遍布全身,双唇嚅动还要说什么,农舍大门被“嘭”一声破开!导演与工作人员就住在隔壁,不过一听有人行凶,他们可不敢一股脑往前冲,而是几个保镖打头阵。
保镖们听闻此事也是冷汗直冒、肝胆乱颤,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卫伦,居然半夜打个盹儿就出事了。如果卫伦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的饭碗别想保住了。
甘大春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面孔一僵,挥刀的手跟着颤栗不止,理智回归。在保镖们一哄而上将他制住时,他丢开刀,故作茫然:“哎哎哎!怎么了?你们干嘛?导演?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导演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起一口气:“这要问你,你拿刀做什么?”
“刀?”甘大春双手被反拧在背,腰身弯曲,面向地板,他看到地上寒芒闪烁的水果刀,震惊道,“我、我不知道啊。其实我有梦游症,难不成我刚才梦游了?”
导演:“……”
乔今:“……”
甘大春言之凿凿:“这个梦游症我不常发作,今晚纯属意外。如果有冒犯你们的地方,还请见谅。”说着扭动胳膊身体,试图挣脱,却仍被保镖死死钳制,不由得变了脸色,“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只有搞不清楚状况的张耿相信了甘大春的说辞,“难道他真是梦游?”
此情此景之滑稽,简直让乔今好笑,他看向苗琼,“苗姐,你说呢?”
这么多人挤在客厅,披头散发的苗琼难堪地拢了拢睡裙,低声说:“我、我不知道。”
甘大春脸颊肌肉抽动,腮帮鼓颤,扭头费力地盯着苗琼,说:“苗妹子当然不知道,她又没跟我睡觉。”
闻言,苗琼脸色惨白,嘴唇嗫嚅,想说什么又没说。
许是听到客厅的说话声,自觉安全的吴诗萱这才敢打开房门,却没走出来,问道:“苗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呀?我都知道呢。”
这落井下石下得,与甘大春的话一参照,是个人都猜到苗琼夜半与甘大春幽会。有夫之妇与有妇之夫,在场的但凡有一个人嘴没把门,苗琼多年经营的好妻子形象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