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看到你的水洒了。”
门外又响起那道声音,晦暗不明的语气像是堕入深渊的恶鬼。
印宿的左手开始颤抖起来,尾指连接着他的心脏,带着极强的信号。
他茫然的抬头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
再垂眸,银灰色的眼睛便是带着黑色的深邃。
“痴,你不该窥我的心。”
沉静无波的嗓音让天空形成一道骇人的漩涡。
只是外面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初。
“若先生不想让我看,我便看不到。”
“轰隆!”
巨大的雷打下来,将整个异界都震了三震。
数以万计的恶魂都在哀嚎尖叫。
灰色的沉雾席卷着一望无垠的荒漠,印宿浮空而起,银白长发无风自动,毫无感情的银灰色眼眸扫视着如地狱般撕裂凄厉的空间。
这才是真正不容于世的异界。
充满着所有被摒弃的恶,堕落着所有血色的魂。
前方的蔚蓝大海波涛汹涌,翻滚的浪潮仿佛要将四周吞没。
印宿一闪,来到岸边。
他眉心微蹙,闪过一丝沉思。
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恢复成以往的淡然,只是这之中,又带了一丝决然。
“先生要渡海,可知后果如何。”
浓黑色的雾依稀可见雌雄莫辩的面孔,身旁的大家伙像是一把,将黑雾笼罩其中。
头顶的旋涡越来越骇人,如狂风骤雨般席卷着周围的一切。
“我知,可那又如何。”
除非他愿意,否则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前行的路。
“先生既知也要如此,那便去吧。”
印宿赤脚踏入茫茫尘沙,前方翻滚的浪潮离他不过毫厘之分。
突然,他回头,看着身后的雾与那个只知道砸坑的蠢东西。
指尖一弹,一道银色手环打过去,黑雾凝聚发散,慢慢显现出人形。
他转头,不再看对方的样子,任由身后显出人形的痴与那个陪了他上千年的大家伙卷入头顶的灰色漩涡当中。
若是他不在,看着往年的情分,那没毛的鸟应当也会驯化对方。
抛去一切杂念,他踏入海浪当中。
莹白如玉的脚瞬间变得焦黑,可又很快恢复如初。
他面色如常,步伐平稳的一步一步向前。
心口的动荡越发的不稳,他从海中看到了赵钱的模样。
“宝贝,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不自觉的笑,额心显出一道血色烙印。
那是异界痕。
“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你,我也会记得你。”
心开始痛起来,是赵钱在哭。
灵魂被打散再重聚的感觉绝对不好受,但印宿的步伐从未有过停滞,平静无波的面孔没有丝毫变化,丝丝黑气从他的额心飘散出来,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可看他沉静的样子,好似他本来就是这般。
“是你们忘了他!他在!他一定会回来!”
印宿一震,前行的脚步猛的一滞。
赵钱撕心裂肺的呐喊将他聚的气打散,纂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异界痕宛如灼烧的烙印,将他的灵魂刺的千疮百孔。
他眉心微蹙,显露出一丝痛苦。
可赵钱身上濒临死亡的灰色气息越来越浓重。
原本,他想等赵钱活到自然死亡的年龄,作为死魂,他自然有办法接应到对方。
可他不在的日子里,赵钱显然过得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赵钱不该因为他的出现而缩短寿命。
如果赵钱现在没了。
那么他死后就会堕入地狱。
没有人可以挑衅生命,对此不怀有敬畏之心。
哪怕他是地狱的主宰,也不可以跨过生命的规则。
他必须要回去,阻止赵钱不该存在的死亡。
呼啸的海浪再次怒吼起来,如一头狂暴的巨兽,要将他吞入腹中。
他平静的看着面前几丈高的浪潮,银灰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轻蔑。
赵钱再睁开眼,便是一个完全陌生封闭的空间。
四周有些暗,只有被糊上的窗透出几丝微光。
后脑勺的钝痛让他有些难受的拧起眉,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手脚已经被细绳勒的发麻,冷的毫无知觉。
突然他想到什么,面带惊慌的扫视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他随身带的摄像机。
“有……”
刚喊出声,嗓子就传来艰涩干燥的疼痛。
他咳了咳,用力踹了一脚面前的桌子。
“嘭!”
门被用力推开,一个人走进来,将所有挡住窗户的黑布揭开。
黄昏的光有些绚烂,将整个城市都俯瞰在脚下。
这时赵钱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办公室,一个杂乱无章被废弃的办公室。
他眯着眼,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随即瞳孔一缩,女人手里正拿着他的摄像机在把玩。
“孙依兰……”
“住口!”
女人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他,随即面色缓和下来,轻声说:“你应该叫我二婶。”
赵钱看着她不说话,而是挣扎着站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办公椅里。
“我二叔呢,你一个人没办法把我带上来。”
孙依兰低着头,脸色晦涩不清。
“他这个人没出息,不敢见你,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够了。”
赵钱嗤笑出声,即使是如此狼狈的处境,小赵总身上的气性也没减一分,反而有了几丝年幼时赵小公子身上的傲气。
“怕死吧,他这人一向这样,要不然怎么会事事都听你一个女人的话。”
孙依兰不置可否,将手上的摄像机晃来晃去,看到赵钱神色一紧,她得意的笑起来。
“这对你很重要吧。”
赵钱抿着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说,你记得印宿。”
孙依兰神色微动,看着手里的摄像机说:“对,我记得他。”
这让赵钱心里一喜。
只要还有人记得印宿,是不是就代表他消失的没有那么彻底,迟早都会回来。
“你说,你会告诉我很多有关他的事情。”
这让他觉得,他的坚持并不是没有意义。
哪怕对方是绑架他的罪犯。
可他依旧想从对方口中听到他想听的答案。
只是孙依兰没有如他的意,而是拿出一部手机,伸到他面前。
“打电话给赵殉,让他放弃对赵文华的控告。”
只要赵殉承认赵文华没有罪,那么赵文华出来是迟早的事。
赵钱看着她,有些执拗的问:“你说,你记得有关印宿的事。”
孙依兰眉头皱起来,有些不耐。
“我不管什么印宿不印宿,我只要我的儿子!”
赵钱垂下眼,冷冷的说:“那是他应得的,是他活该,凭什么要把他放出来!”
这句话触及到孙依兰敏感的神经线,原本好好的人突然像发了疯一样青筋暴起,眼睛赤红的盯着他,拿着手机的手用力的泛白。
“什么叫活该,明明你们两人一起发生事故,凭什么你一夜之间就能痊愈,而我的儿子不但成了废人,还要被你们告进监狱,凭什么,凭什么!”
听到孙依兰的怒吼,赵钱浑身一震,他抬起头,眼中冰冷刺骨。
“你不记得他,你在骗我。”
他一夜之间痊愈没有错,赵文华成了个废人也没有错。
可致使赵文华发生事故的不是他,而是印宿。
孙依兰看着赵钱眼中隐隐的绝望突然就平静下来。
她看着他,毫不心虚的说:“是,我就是在骗你,可那又怎么样,你还是信了。”
赵钱瞬间就像一具失了魂的木偶,脸上灰暗无光。
“你们都在骗我。”
都觉得他像个沉醉在梦里的疯子。
看着面前的赵钱,孙依兰突然有一股扭曲的愉悦感。
她笑着说:“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你哥哥也在骗你,刘承安也在骗你,没有人记得那个叫印宿的人,他根本就不存在。”
“是你们忘了他!他在!他一定会回来!”
赵钱歇斯底里的喊出声,心口猛烈的激荡让他的喉口涌上一丝腥甜。
他倔强的看着孙依兰,目光带着执拗。
“你真的是个疯子。”
孙依兰低嘲出声,不想就这个问题和赵钱纠缠,而是拿起手机,让他给赵殉打电话。
赵钱死死的看着她,突然说:“你走近一点,我才能看清我哥的电话号码。”
孙依兰不疑有他,拿着手机向他靠近。
原本好好坐在办公椅里的赵钱突然伸腿一绊,将孙依兰绊倒在地上。
手里的摄像机不稳的掉落,赵钱连忙去捡。
孙依兰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脚将他拖回去。
赵钱剧烈的挣扎,一脚将孙依兰踹开。
可他的手脚被绑住哪里有孙依兰快。
孙依兰抢先一步将地上的摄像机捡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落地窗前。
“如果你敢过来,我就把它丢下去,这里可是十楼!”
赵钱趴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看着赵钱紧张的样子,孙依兰就好像获得了巨大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