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面昏暗的暗室,墙面上悬着几盏烛台,座子是黑色的大理石,缠绕着几支由黄铜制成的镂空玫瑰花瓣,此刻正闪着幽幽的光芒。
与外面的凌乱不同,这个暗室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简陋的工作台,工作台的墙上,正中央挂着一幅黑漆漆的画。叶嘉以为是室内的灯光太过昏暗,看不清画中的图案,走近了才看清那确实是一幅全黑的作品,只是黑色之外,作画者又用各种刷子、刮刀在画面中“雕刻”出层层叠叠的肌理,这些纵横的纹路在光影下微微透着不同的色彩。
最为精妙的还是角落留白的米色画布,因为和黑色强烈的对比,露出叠加的分层后,竟像是在闪着光。仿若黑暗夜空中唯一闪烁的星星。
叶嘉摸过粗糙的刻痕,每一笔,每一刀都似乎能感受到作画时的热烈和兴奋,他是带着怎样的希冀去划下这每一道痕迹的?
画布的边沿用细瘦的花体刻着一串数字。
2016-1-25.
2016年,他和许瑞白相遇的那一年。
“星星,你看这个。”小女孩显然对这些画并不感兴趣,她拿起工作台上的石头,献宝似的要递给叶嘉。
叶嘉回过神来,笑着拿起小女孩递过来的石头,“这是什么?”
石头也不是普通的石头,附着着粗粝表面,又从角落折射出不同的颜色。
“这是欧泊!”小女孩着急的介绍着自己熟知的知识点。
“欧泊?”
小女孩点了点头:“舅舅说,欧泊是来自宇宙的石头,因为在欧泊上可以看到所有宝石的颜色,而且世界上你永远都找不到完全一样的两块欧泊哦!”
“这么神奇?”叶嘉拿起欧泊放在光下轻轻转动,果然从每一个角度都能看到不同的色彩,像是未被探知完全的银河系,又像是连声呐都无法探索完全的海底。
“但舅舅说,这个还是原石,要自己一点一点磨出彩,有可能磨完一整块也只能看到一点点。”小女孩踮起脚尖,戳了戳叶嘉手里的欧泊,耐心的解释道。
“你们在干什么?”声音传过木门,刺破灯光,打破沉静的欣赏时光。
“舅舅!”小女孩惊喜的转过头,冲进来人的怀里。
许瑞白被撞得猝不及防,却面色无虞,一只手抱住了小女孩,故意做出严肃的模样,“许小可,你胖了。”
被唤作许小可的女孩,撅了噘嘴,“舅舅,讨论女孩的体重是非常不绅士的行为。”
许瑞白挨了训,微微颔首表示歉意:“抱歉,是我失礼了。”
小可亲昵的和他蹭了蹭脸,许瑞白这才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放了下来,朝叶嘉走来。
他的怀里是一束热烈的玫瑰,即便是在这暗室灯光下,也不减颜色,但叶嘉还是闻到了颓靡的味道,那或许是姹紫嫣红开遍,皆付与断壁颓垣[2]的伤春之感,亦或是他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像这玫瑰一般一点点的枯萎,而萌生出些许共鸣的悲哀。
——如何杀死一支玫瑰?
——去把它摘下。
他将濒死的玫瑰献给他,说道,“新摘的,花期要过了,最后一束送给你。”
叶嘉没有动,低着头攥紧了手里的石头。
许瑞白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转身望着那幅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吗?”
叶嘉摇了摇头,许可在身后迫不及待了的举起了手。
“星星!”
“星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说的却是不同的名字。
星坠。坠落的星星。
叶嘉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突然拿起手里的欧泊,在画布外的墙上重重的画下一道白痕,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笑意,他的眼睫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盛着脆弱的喜悦,像是恶作剧的小孩。
“是流星!”许可惊呼道,“可以许愿。”
坠落的星星,不就是流星吗?
流星。
美好的愿望。
是不是每实现一个愿望,就有一颗星星死亡?
“为什么只在画框里画画呢?”
许瑞白听到叶嘉的声音。
就像是坏了很久的灯泡,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然后又闪出微弱的光。
——
叶嘉本意并不想跟许家的人一块吃饭,但是许可拉着他不愿放,一口一个“星星”的撒娇,叶嘉架不住被她牵着去了餐厅,连那块欧泊都没来得及放回原位,只得匆匆塞进自己的口袋。许瑞白则一言不发的笑着跟在他们身后,全然默许了这样的行为,还好心情的把手里那束没有送出去的花递给了佣人,叮嘱对方把它们插在自己的房间。
可惜,薄情是小孩最残忍的天真,许可一看到许伊便松开了叶嘉的手,像只小旋风一样往许伊的怀里跑去,“妈妈!”
许伊却并没有想许瑞白那样向她敞开怀抱,而是顺势牵起了她的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餐桌上的人。
许可懂事的收敛了表情,垂下那双灵动的眼睛,向餐桌上的长辈行了一个礼,除了主位上暮霭沉沉的老人,始终没有抬起眼睛过,其他人都对许可抱以礼貌的寒暄。
只是许可还太小,即便再如何学着大人的样子,也还没练就收放自如的本事,叶嘉清晰的看到了小姑娘的低落。
他想过去抱一抱她,但是他连抱一抱她的资格都没有。
许瑞白走上前抱起了小姑娘,像是没有看到大家的脸色,柔声说道:“坐在舅舅边上好不好?”
小姑娘又恢复了元气,直勾勾的盯着叶嘉,问道:“那星星呢?”
许瑞白抱着小姑娘转过身,用眼神无声的询问。
“叶嘉,你也坐吧。”白竹虞“好心”的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始终低头不语的老人,却忽的抬起脸来,沉声问道:“你叫叶嘉?”
叶嘉点了点头,老人深深的看了他几秒,又恢复了那副毫无生机的模样。
[1]余秋雨《文化苦旅》:堂皇转眼凋零,喧腾是短命的别名
[2]《牡丹亭》:【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
第53章
【这就是人性中一种可怜的骄傲,每个人总以为自己比身边另一个正在哭泣、呻吟的不幸的人更加不幸】[1]
一道白光劈开了辽阔的夜空,随后便是震耳的雷声,撕开了夜幕的宁静,铺天盖地的风暴侵蚀着大地,雨滴气势汹汹的砸在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搅乱了满园的月色。
轰轰烈烈的夏天就在这一场一场的大雨中愈来愈近,热烈的夏天又要来了。
叶嘉本就睡得不安稳,从这午夜惊雷中惊醒,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许瑞白拢着,Alpha结实的手臂横在他的腰间。他心下一阵燥热,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体想要从对方的怀里退出来,横在他身上的手臂突然用力,几乎是带着强势,将他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许瑞白还闭着眼睛,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沙感,他的吐息洒在叶嘉耳廓,带来难明的酥痒,叶嘉瞬间没了动静。窗外是狂风暴雨,房间里只有一盏微微亮着的夜灯,而他在许瑞白的怀里一派安宁。
他想,如果他们真的和看上去一样安宁,该多好。
“热……”叶嘉低声道。
许瑞白可能是太过困倦,他松了松胳膊,翻到了另一边的枕头上,两人之间一下子隔了几公分的距离。
不知道是因为信息素,还是因为夏夜乍醒,总之都是难以安睡的结果,离开了许瑞白的怀抱,叶嘉反倒不安起来了。等到耳边重新传来许瑞白均匀的呼吸声,叶嘉才敢稍稍往他那边挪了挪,让自己的肩膀和他挨在了一起,仿佛这样可以安抚他的燥动,而后Omega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开始等待着下一轮的入眠。
“热吗?”头顶上却突然传来轻笑声,叶嘉身体燥热,心却被冻雨凉了个通透。
许瑞白吻了吻他的头顶,“热吗?”
“嗯。”
许瑞白又吻了吻他的额头,“还热?”
“……”
“这样呢?”叶嘉没有来得及出声,滚烫的吻已经落到了他的唇上。
叶嘉没有办法推拒他,他早已被信息素熏得意乱情迷,于是便吻得难分难舍,吻得更加燥热难耐。叶嘉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也猜到了接下来该发生什么,许瑞白却放开了他。
叶嘉茫然的看了一眼此时已经回到原位,准备继续睡觉的Alpha,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动了情,许瑞白的信息素又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叶嘉轻轻刮了刮许瑞白的手心,企图用这样的方式传达他的想法,Alpha却不为所动,如果不是嘴角还带着笑意,叶嘉简直真的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帮帮我。”他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些委屈。
“怎么帮?”
叶嘉沉默的皱了皱眉,往前凑了凑。在主动索吻这件事上他显然还不是很熟练,但青涩似乎是更好的挑逗,Alpha心满意足的睁开了眼,从他手里抢回了主动权,压着他开始了新一轮的侵略。
衣服是怎么解开的,他已经没了印象,他们像是天生便要如此,无关本人的意愿,一切就是应该要这样继续仿佛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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