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苦和甜。
“你恨他们,你不是同性恋,你没有那么软弱,林襄。”治疗师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苦瓜水和甜牛奶交替。
霍司容狠心绝情的每一幕,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回荡。
林奇山为林襄办了退学手续,请来伦敦著名商学院的教授为他单独授课。
林襄被放出地下室的当天,林奇山满面温情,递给他中英文离婚协议,林襄毫不犹豫签了字。
第二天零基础的林襄开始学习商学院课程和礼仪课。
早上五点半起床念英语,到七点,下一楼大厅用餐,七点半是德高望重的教授的面授课程。中午和下午分别留一个小时用午餐,直到晚上十一点,都在学习。
林襄有一种重回高三的错觉,但他转念一想,貌似高三也没这么拼。
林奇山不常在家,但家中的仆佣受了林奇山的命令,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他。
巨大压迫和繁忙学业让林襄不再回想霍司容,而一旦想起他,出于治疗师种下的本能,他会感到没来由的恨意。
两年后,当林襄拿到商学学位证时,林奇山欣慰地拍他肩膀:“现在才算像个人样。”
彼时的林襄已经过了二十三,不再将对林奇山的仇恨和敌视挂在脸上。
他长高了个子,营养师满脸惊讶地对他说:“宝贝儿,你终于超过了一米八!”
其实也就刚到一米八,林襄笑得吊儿郎当,递给美貌营养师一杯自制橙汁,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拨出一只艳红玫瑰,横着放上杯口:“托雪莉的福,谢谢。”
营养师满面羞红,摆摆手,喝着香甜的橙汁,果肉卡在齿间。
雪莉凝视林襄远去的背影,林家少爷看似热忱,其实对谁都一个样,热情下全是冷淡。
他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偶尔近近美色,却不会更进一步。
雪莉能从他漫不经心的笑容中感觉到,他始终,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中路团进攻敌方水晶~
第32章 再见林砚
林襄在伦敦频繁出入交际圈。
他心血来潮,会飞到巴黎为新交的华裔女友点亮埃菲尔铁塔。
闲着无聊,就裹挟一伙富家子弟跑到非洲赶羚羊,买下昂贵的游轮在大西洋上兜风,然后被咸湿海风吹歪了脸。
林襄实在太无法无天,他甚至敢在女王的生日宴上,堂而皇之地提前甩脸离席。
但他的所有朋友,几乎无一例外认为他是最好的伙伴,不管谁想寻欢作乐,叫一声林,他肯定来,他不仅来,还能一并带来诸多寻乐花样。
林襄似乎在纸醉金迷中消磨着无聊而富足的人生。
连林奇山都觉得,这儿子未免太过放纵。
他让保安将林襄押送到书房教训,结果林襄滑溜得很,趁机跳窗跑了。
林奇山颇为头疼地发现,他根本奈何不了他。
关于林襄,只有一件事还在林奇山掌握中,就是那间地下室。
林襄每个月都会进去一次,他自己要求的。
他和着苦瓜水喝催吐药,用简易皮带扣住脚腕和双手,在令人崩溃的呕吐中,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林家少爷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一天,林奇山觉得时机成熟,终于将“霍司容”三个字再次搬回林襄面前。
在巨大阴暗的书房中,林奇山背对遮天蔽日的窗户,食指轻敲桌面:“霍司容搞垮了霍老,几乎完全控制霍氏。”
林襄双手插裤兜,望天吹口哨,眼珠子四处乱瞟:“哦。”
林奇山忍了发怒的欲|望,心平气和地说:“我们在国内的市场,主要是霍氏在代理。你玩了两年,是时候帮爸爸做点事。”
“你要什么?”林襄随口问。
“与霍氏加强合作。”林奇山试探道。
林襄拉低视线,斜斜地瞭过他:“不,你想毁了霍氏,让霍氏崩盘,然后趁火打劫,收为己有。”
林奇山哈哈大笑:“知父莫若子。”
“这样吧,你回国去玩两年,需要什么尽管告诉高振。”林奇山弹指挥走桌面尘埃。
高振是林奇山的秘书兼助理,同时掌握了林襄的财政。
“行。”林襄摆手,转身走出书房。
刚离开没两步,就接到了乔伊斯的夺命连环call。
乔伊斯是兰开斯特伯爵家的小儿子,和林襄差不多年纪。
两人关系最好,一起勾肩搭背,在肯辛顿区砸过皇室窗户那种。
林襄按下通话键:“乔伊,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乔伊斯笑嘻嘻地反问,林襄嘴皮一抽:“你找我,有过正事?”
“当然,没有。”乔伊斯两个词组间有着夸张的停顿,他很快继续:“林,这回的事儿保管你感兴趣!”
“嗯哼。”林襄漫步走下前两天刚抹完蜡的旋转梯,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令人感到舒适的轻微碾压声,他放慢步伐。
仆佣从衣帽架上取下他的夹克外套,林襄一手持电话,另一条胳膊抻开,让仆佣服侍着穿上外套。
仆佣是新来的年轻法印混血女孩儿,林襄随手取下玛瑙高几上的水仙,递给她:“谢谢。”
仆佣羞红脸,冲他抛了一个睫毛扇动的媚眼。
林襄一脸遗憾,露出无福消受的表情,飞快溜了。
“我女朋友杰西卡在伦敦大学念书,你知道的。”乔伊斯的声音自无线那头清晰传来。
“这是你这个月第几个女朋友?”林襄抓起门口陶瓷碗中放着的车钥匙,转着钥匙圈递给立即上前的男仆,吩咐:“老样子。”
男仆领命去车库开车。
“呃,我数数……”英国人普遍数学不太好,很可惜乔伊斯就是其中之一,他认真地嘀咕半天,十分高兴地回答道:“第十一个。”
林襄:“……”
“是这样的,”乔伊斯在林襄发出残酷无情的吐槽前,及时将话题扯了回来,“杰西卡告诉我,圣乔治医学院来了一位中国人,来搞交流的。那位中国人自称认识你。”
“然后杰西卡给我看了他的照片,OMG!”
林襄:“乔伊,你的反应可以更大一点。”
“是吗,亲爱的?”乔伊斯拔高嗓门:“他和你很像,像极了!”
林襄轻轻挑了下眉梢。
“杰西卡将他介绍给我,他说他叫林砚,曾经是你的哥哥。”乔伊斯用福尔摩斯探秘时的语气,揭开了无聊的谜底:“他想见你。”
“我想你一定擅自安排了我们的会面,无论我是否愿意,是吗?”林襄扶额。
“是这样的,是的。我看他对你非常感兴趣。”乔伊斯说:“并且他看上去是一位非常和善友好的绅士。”
“恕我直言,你对绅士的标准也太低了。”林襄道:“时间地点。”
“原谅我冒昧的预约,就在今天下午四点,教堂街我们常去的那家高尔夫俱乐部。”乔伊斯兴冲冲地说。
“好。”林襄抬起手腕,电子腕表显示,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从府邸驾车到教堂街,大约花不到一小时,他拨弄着腕表一侧的旋转按钮,越过喷泉池走向雕花大门。
崭新的银灰色阿斯顿马丁Rapide横亘在门口,男仆离开驾驶座,毕恭毕敬地将车钥匙交还给他。
车内后座椅背早先收折起来,行李厢中整齐地容纳着一套高尔夫球具。
像乔伊斯这样最爱看人家倒霉的幸灾乐祸之辈,贸然为林襄安排会面,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乔伊斯倒不至于相信林砚的一面之词,林砚说他认识林襄,是林襄曾经的兄长,乔伊斯十有八九不信。
但将林襄叫过去和林砚见面,极大概率是为了看戏,他想知道素来一张笑脸八风不动的林襄,面对长相如此相似的人,会否惊讶地像他一样大叫:“OMG!”
乔伊注定要失望了。
林襄戴上墨镜,吹了声口哨,银灰色跑车驶出林荫道,上公路疾驰而去。
其实有一段时间,林襄思考过一个问题。
林砚这个人行事上大多是为了自己考虑,当初情势危险,十四岁的林砚为何会狠下心去救了奄奄一息的霍司容?
如果那帮将霍司容推下山崖的匪徒久未撤去,林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发觉,甚至丢失性命。
但假如林砚救下霍司容,凭林砚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霍司容将会是他一辈子的摇钱树。
后来果不其然,霍司容感激林砚救命之恩,将林砚带离碧溪市。
离开穷窝后的林砚一路飞黄腾达。
直到两年前,林砚仍能以救命之恩为筹码,借霍司容的手,抽林襄的救命血。
林砚满肚子心思,算天算地算别人,所求无非飞上枝头变凤凰。
如今林砚主动来找林襄,大约是看他认祖归宗、穷奢极欲,又有钱有势,故此生了攀附的心思。
这两年熬下来,林襄早已不像当初那般懵懂无畏,他实在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人。
狐朋狗友如是,亲朋好友亦如是。
连林奇山都能用枪口指着他,遑论一个居心叵测的林砚。
发自真心对他好的人,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