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被气的不行,厉声喝道:“你个自轻自贱的小蹄子,你再狡辩。你自己发浪我不管,你怎么能将主意打到哥儿身上呢,哥儿也是你能肖想的?”
袭人看王夫人这里已经说不通了,王夫人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自己勾引了贾宝玉,是为了当姨娘爬上了二爷的床。
袭人立马向贾母求救:“老太太,您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勾引二爷,我来到房里,就被二爷拉上了床。我真的没有存心思引诱二爷,是二爷……”
贾母皱着眉头看着袭人,心里是满满的不悦,就是这事是宝玉强迫她的,她也不能这么说出来啊。这是打主子脸呢,平素看着这丫头是个周正的,没想到遇事也这么不着调。
贾母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眼帘微微下垂,淡声道:“够了,你这丫头怎么越说越口没遮拦,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袭人看见贾母的样子,愣了一下,心下一冷,终于反应过来。她几句话已经把贾府的头几位主子得罪了个遍,又看见坐在贾母另一侧的邢夫人,眼中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她更觉得今日生机渺茫了。
王夫人被袭人气得直哆嗦,眼角余光又看见邢夫人那副神情,还有几个不知道她这是等着看他们二房的笑话呢。
王夫人是金陵王家的嫡女,又是王子腾的亲妹,嫁给贾政以后一直都是要强的。贾赦的原配夫人没了以后,王夫人就接过了掌家的大权,多年来也算是兢兢业业,井井有条。直到王熙凤进门以后,她才开始培养凤姐管家,渐渐地将管家的权利重新交回大房。
在荣国府,长房一直没有二房受宠,更是因了老太太,二房一直常驻正院,反而是长房被打发到了偏院住着。这后过门的继室邢夫人一直心中就有一口气,她接不过掌家的权利,家世嫁妆也低了王夫人一头,就是娶了个儿媳妇还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又是带着丰厚的嫁妆来的,邢夫人自然觉得没脸。
这些年邢夫人和王夫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一直没停过,这么大的笑话,怎么能不看呢,好大一场戏啊,可惜看着老太太的神情就知道不能多口,否则引火烧身啊。
王夫人虽然与邢夫人私下里总是有些小动作的,但是面上瞧着还是不错的。王夫人虽然掌着家,但是心底也有她自己的小算盘。别看现在二房看起来风光又住着正房,那不过都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若是没有了老太太,这宁国府当家的人就是贾赦,到时候人家长房说什么他们二房不都得听着,就是长房将他们二房赶出荣国府他们也得受着不是。
至于让凤姐料理家务,王夫人也是有所考量的。第一,王熙凤是她的内侄女,自然对她比对邢夫人要亲近的;第二,将权利移交长房也能显出她是个懂礼识大体的人;第三,和长房交好,以后或许可以不用搬出荣国府;最后,她年级也渐渐大了,这荣国府上下,人口不多也有三四百,事情不多,也有一二十件,她觉得力不从心,有年轻的王熙凤帮衬着,她觉得轻松不少。
☆、宁府赏花(三)
袭人知道头顶上的两尊大佛这会都不会理会她了,为了保命,只好眼含秋水的望着贾宝玉,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只是几个眼神,就让素来疼惜女儿的贾宝玉软了骨头酥了身子。
贾宝玉虽然糊涂,做人也没有什么章法,此时倒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加上屋中的气氛十分压抑,让他忐忑的心思更加惊恐起来,现在看见袭人这么看他,霎时反应过来,刚才他的几句话险些要了袭人的命。
想到袭人素来是个知冷知热的,又被贾母放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他一贯是怜惜女儿家的,觉得女儿都是水做的,在自己院中,从来不曾苛待过屋里的几个女孩子。虽然都是丫鬟奴仆,但是他也从来都是惯着的,当个小姐养着的。
于是,贾宝玉赶紧跪在了地上,还向前爬了几步,拽住了贾母的裙角,哭喊道:“老太太,太太,今天都是我惹的祸,你们就饶了袭人吧。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个下作的梦,醒来就拉上了袭人,袭人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个知冷知热贴心的。现下,我们行了周公之礼,就请老太太给个恩典,将她给了孙儿做姨娘吧。”
王夫人坐在一边,气得几乎要将手里的帕子撕烂了,这小贱蹄子竟然拢住了自己儿子的心,现在竟然能驱使自己儿子来给她求情。
王夫人垂下眼帘,阴狠一闪而逝,其他人都在看着宝玉没有发现王夫人的异样,只有袭人跪在下面一直注意着坐在上首几人的神情。看见王夫人那异样的眼光,袭人皱皱眉头,脸色更是一白,她知道即使今天能保住这条命,以后也少不得要遭些罪。看来以后更要小心谨慎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命就要折在太太手里了。
贾母也暗道这宝玉真是不争气,袭人的那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过她的眼,听了几个人的说法,贾母也差不多可以猜出事情的始末。不过就是哥儿成人了,做了梦,拉着丫鬟试试,却不想被人撞见了,还冒冒失失的捅了出来,想到这里,就又给麝月记上一笔。这宝玉院子里的丫鬟是该好好调理调理了,这是越发的不顶用了。
原来那时鸳鸯奉了贾母的命令来叫贾宝玉起床,看见晴雯、媚人、麝月三个大丫头都坐在外间聊天,却唯独不见袭人。
“老太太吩咐叫宝二爷起来,仔细晚上走了困。袭人去哪里了?”鸳鸯先是道明了来意,然后才问起来袭人。说到底袭人与她从前都是老太太屋子里的,自然要比其他人相熟些,至于晴雯,那就是个牙尖嘴利的,难相处的狠,自然不甚熟悉。
“袭人已经去喊二爷起身了,只是进去有一会子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又玩起什么把戏了,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进去看看,你且等等。”麝月站起来回道,然后挑开帘子就进去了。
再之后就是她一声大叫敲响了这场大戏的开场锣,可惜被遣回荣国府的贾瑀没看到热闹,让他十分遗憾。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放在房里说也就那么回事,再说这袭人本就是贾母为贾宝玉预备下的。但是现在已经捅出来了,贾府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如今少不得要顺了这二人的意,这袭人如今看来也不是个老实本分的,倒是有几分心计手段。
贾母暗叹一声,作孽啊,抬眼瞥了一眼袭人,又弯腰将跪着的宝玉拉了起来。她即使再生气气的也是那不知好歹的袭人,对于这个一直宝贝着的凤凰蛋磕着碰着都心疼的不得了,何况是跪了这么半天。
拿出帕子仔细的擦去宝玉脸上的泪痕,对着袭人说:“这是怎么伺候的,看着哥儿穿的这么单薄,还不赶紧给哥儿加件衣服,穿戴好了,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袭人一听,就知道贾母这意思是保下她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自己也穿的十分“单薄”,找来贾宝玉的衣服,伺候着他穿戴齐全。其间那一副含羞帯臊的模样,把王夫人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把宝玉迷得不知今夕何夕。
王夫人心下暗恨,今日不能在老太太面前整治这袭人,他日若让她骨头轻了,可不是要带坏自己的哥儿。
贾母看着袭人和宝玉的做派,心里也十分的不舒坦,毕竟宝玉才十一岁,就通晓了人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以后沉迷于女色之中,这还能有个好么。贾母的目光又滑到了袭人的小腹,对着自己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就下去了。
很快,袭人和宝玉二人重新穿戴梳洗好,跪在贾母和王夫人面前。刚刚下去的嬷嬷这时候也回来了,手上还端了一碗汤药过来。
袭人看见那碗汤药就白了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怕自己在宝玉正妻没进门之前有了种,以后就是打正妻的脸。
贾母看了袭人一眼,看着她脸上的悲戚,却没有从前的怜悯。这事说白了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自己将袭人放到宝玉房里,就是预备以后给他做妾的。但是到那个时候正正经经的开了脸做姨娘和现在这样没脸没皮的爬爷们的床可是不一样的,现在袭人走的这条路可是最让所有的正室夫人所不齿的。
若是这贾府的丫鬟都学会了爬床,那这府中的爷们岂不是都要被带坏了,到时候这贾府都成了这起子奴才们的天下了,那时候可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再者说,今天袭人的表现不可谓不愚蠢,几句话的功夫将这屋里能做主的都得罪了个遍,这也造就了她日后的道路布满了荆棘。
嬷嬷看袭人并不伸手来端汤药,就直接掐住袭人的下巴,将汤药灌了进去。袭人一边哭一边挣扎,还拽着宝玉的袖子,宝玉脸上一片迷蒙,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贾母和王夫人冷冷的看着袭人,最后贾母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既然宝玉喜欢你,求了我,那就先做个通房吧。本来让你做个姨娘也无不可,只是这府中的丫鬟若是都学了你,岂不是都没了规矩。如今宝玉岁数还小,你不可过多的引诱他行周公之礼,每次行礼之后都要服食这汤药,我会叫你们屋里人记载入档的。好了,你们去吧,我也累了,回去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