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岩听懂以后,答得云淡风轻:“老毛病了,躺一会儿就好。”
这样不分昼夜的加班,没有事才奇怪。
又默默片刻,安宁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嗯?”
“就刚刚啊。你让我先说,那你本来想说什么?”
电话那边却忽然有人叫韩岩的名字,“Patrick叫你拿着电脑过去。”
安宁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害怕韩岩有事,说到这里就要挂了。他大气都不敢出,仔细听那边的动静。只听韩岩嗯了一声,“知道了。”
脚步声离去。
他心底一阵失落,强撑道:“你有事要忙吧?那下次再聊。”
韩岩却问:“你最近怎么样。”
他老实答:“挺好的。今天妈妈刚动完手术,还需要住院,之后要化疗六次。”
“我不是问阿姨,我是问你。”韩岩纠正,“你怎么样。”
安宁的心像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我也挺好的。”他不由得放轻声音,“平时都是爸爸做饭,还在医院请了个护工。我负责陪妈妈聊天解闷,有时候也陪床。”
“你住在医院?”
“一周要住四天。护工不肯过夜,妈妈晚上上厕所需要人扶。”
他以为韩岩会觉得他辛苦,或是像亲戚医生那样夸他懂事。谁知电话中沉默数秒,韩岩却问:“晚上睡在医院怕不怕?”
他微微一怔:“我不怕鬼。”
“也不怕黑?”
他也当他是小朋友。
安宁不说话了。
半晌无声,只有脉脉情绪流转在相隔千里的两个人之间。
可惜又被人打破:“韩岩你怎么还没过去,Patrick正拍着桌子骂你。”
等人走了韩岩低骂一声操。
安宁忍俊不禁:“你老板吗?”
“临时的。”他脾气极差,“以后都不会再接他的项目。”
“怎么?”
“他有狐臭。”
安宁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金不怕火炼,这才是阿文,会讽刺人,也会安慰人的阿文。实在是难以理解,自己以前怎么会把乔屿当成阿文的?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可以戴鼻塞吗?”他瞎出主意。
“你以为游泳。”韩岩低声吐槽。
“原来你赚钱这么不容易呀。”
“我跟乔屿不同,凡事要靠自己。”
安宁马上道:“谁说你跟他相同了?你是你,他是他,再说靠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你比乔屿强多了。”
话里话外对他的维护,简直叫人不忍直视。韩岩不说话,低闷地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
“韩岩!”有人大声咆哮,“在等我八抬大轿去抬你?”
安宁收起话锋,恹恹道:“你要去工作了是不是。”
韩岩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
糖果的好运就此用光。
安宁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慢吞吞地说:“那晚安。”
下次联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秒钟也珍贵。韩岩不回话,他心里惶惶,担心这是最后一次回光返照,又说:“咱们还是朋友,以后正常联系就好了,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平时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听。”
末了又补充:“我是说,我在医院很闲的。”
朋友这个词,定义很宽泛。
韩岩顿了顿,给了他一个惊喜:“下周我去临江出差。”
安宁怔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临江吗,我这个临江吗?”
“嗯。”
“周几?”
“定下来再告诉你。”
挂了电话,他捧着手机,心脏砰砰放烟花,然后缩在被子里查下周的天气。
周一周二有雨,周三阴,周四周五晴,周六日又有雨。最好最好就是,周三来,然后至少待两天。
他开始祈祷周末雨下得大一点,那样飞机就不能起飞。
半夜三点,狗都睡了,手机收到韩岩发来的消息:“晚安。”
第17章 今晚真的不想你走
一连好几天,韩岩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安宁以为他不来了。
日子还是要过。做完手术的安母行动不便,身体也很虚弱,24小时离不开人。父子俩都很紧张,时时刻刻脑中绷着一根弦。胡教授亲自来问过几次,看出安宁的黑眼圈,还嘱咐他好好休息。
事实上安宁的确睡得不太好。
当你对一件事不抱任何希望时,当然就谈不上失望。一旦怀揣希望,失望便接踵而至。
一等就等到周三,天终于放晴,微信却仍寂静。晚上轮到安宁守夜,他从家里带了两床厚毯子,一床垫在身下,一床盖在身上,挨着窗户睡。
不冷,还可以看月亮。
医院的月亮与别处的都不同。隔着蒙了微尘的玻璃,枕着手腕,目光与月光绝不会失之交臂。躺下的时候是九点,再过三小时就是周四了。妈妈今天难得精神好,开着电视看娱乐节目,也没批评他总抱着手机。
电视机的光闪烁不定,一时很亮一时又黯淡下来。
韩岩发来消息时安宁正侧身面朝窗外,惊喜得差点掀开被子坐起来。
“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等你。他闷闷地想。
“没做什么。”
过了大约半分钟,收到两个字:“下来。”
空气静止两秒。
安宁像是被闪电劈醒了,一骨碌爬起来,趴到窗前往下张望。
“你在楼下?”要不是有窗,手机一定掉下去。
“嗯。”
一张医院停车场的照片发来,离他最多一百米。
“看什么呢宁宁?”身后妈妈问。
他支吾:“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你趴着看什么?”
母子俩说绕口令。
安宁解释不出,表面淡定地躺回去,腔子里那颗心却跳得七上八下。韩岩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哪间医院,怎么知道自己今晚没回去?
他打字飞快:“你真来啦……”
“不欢迎?”
“欢迎欢迎!我要等妈妈睡着了才能下去,你着急走吗?”
正在输入……
他屏住呼吸。
“不急。”韩岩回。
憋住的那口气从胸臆间缓慢吁出。他将手机摁在胸前平复数秒,窸窸窣窣爬起来,借口上厕所,跑到卫生间整理好头发。镜中的人有些憔悴,发型也塌塌的,不大好看,他撇撇嘴。
衣服没办法换了,睡衣就睡衣吧。
回到病房,妈妈还在看电视。他小声提醒:“妈妈,是不是该睡啦?医生说过要多休息。”
“几点了?”安母取下眼镜。
“九点半了。”
“那还早。”
“哪里早?”他不由分说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妈妈你要听医生的话。”
安母脸上浮现笑容,依从地关了电视,“我宝贝最近懂事多了,像个工作过的大人。好,妈妈听你的,这就睡。”
他羞愧得抬不起头,囫囵跟母亲说晚安,然后缩进被窝发微信。
“还在吗?”
“嗯。”
“我妈妈睡啦,再过半小时我就下去,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在花园走走。”
“橙汁,梨汁,选一种。”
“?”
“热饮买一送一。”
“……橙汁。”
说完这一句,韩岩没再回复。安宁度秒如年,半小时一到即刻蹑手蹑脚地起身,披上外套往楼下狂奔,中途却险些撞倒一个人。
胡教授哎哟一声,撑着墙站稳,“风风火火的是要去哪儿?”
“对不起对不起,”安宁赶忙把人扶住,手指比了个嘘,“我要下去见个朋友,胡教授你别告诉我妈妈。”
“什么朋友?这么神秘。”胡教授似笑非笑。
“很重要的朋友。”安宁脸色微红,“他来一趟不容易。”
说完跑开,跑到一半又回过头比了个嘘,然后双手合十拜了两下。
胡教授被他弄得啼笑皆非,拿着巡房板渐行渐远,“我儿子我都没见到……儿大不由娘……”
一口气飞奔到停车场,远远的就看到有辆车里有光。
安宁跑过去,发现韩岩正对着手提电脑加班,因为过于专注,没发现车外来了个睡衣狂徒。
他喘息片刻,扒拉了两下跑乱的刘海,抬手敲车窗。
叩叩——
韩岩转过头来。
几周未见,还是老样子。一样的眉目如剑,一样的面容沉静。安宁没忍住,用口型雀跃地叫他:“阿文!”
隔着车窗,韩岩眉梢微挑,无声地打量。
黄白格子翻领睡衣,凌乱的头发,跑得潮红的脸。安宁猜自己在他眼中一定糟透了,后退半步,杵在那儿不知所措。
一根食指敲了敲车窗。韩岩指完他,又往身旁示意。他会意,小跑到另外一边拉开车门,一坐进去就觉得暖和。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韩岩大概是觉得热,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敞开,袖口卷起。
“你等久了吧?”安宁将穿着拖鞋的脚藏到前面,“我应该早点儿下来的。”
饮料还是温的。韩岩拧开瓶盖递给他:“我也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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