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老宅热热闹闹，所有人都在为赵曜的成年礼做准备，请柬已经送了出去，宴请的宾客明日便会到。
裴明瞻把礼物带回家时已经很晚，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正巧看到她妈妈正站在窗外的位置往外看。
“妈你在看什么呢？”裴明瞻走近问。
裴母道：“刚刚小曜拿点东西过来，跟同学一起过来的，里边好像有女同学。”
裴明瞻往外看，果真看到远处路灯灯光下赵曜跟几个同学回家的身影，“你在意他学姐干什么？”
“是学姐吗？”裴母意外，又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女朋友。”
裴明瞻闻言一怔：“女朋友？”
“我听你丁阿姨说的，说是寒假那会听到小曜跟女孩子打电话，她以为小曜谈朋友了。谈朋友是好事啊。”裴母说到这里忽地看向裴明瞻：“佩佩，你跟小曜关系这么好，他没跟你说吗？”
裴明瞻从来没听说过赵曜有女朋友这件事，但被他妈这么一说，想到高铁站出来的时候赵曜跟那女孩说悄悄话的模样，顿时发现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
“妈，我过去那边一趟。”
裴母看到裴明瞻匆匆就往外走，微微皱眉疑惑地看着他，这么晚还过去？
回郑家后赵曜带同学回客房休息，几人说是要玩牌，问赵曜来不来。赵曜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说有其他事情要忙就先离开了。成人礼对郑家来说特别重要，但是赵曜却对这个特殊的日期没太大的感觉。他原先觉得这就跟以往郑家给他庆祝生日一样，后来才发现长大的意义在郑家人眼里有多么重要。
白天刚到家没多久，他房间里就堆着各样的礼物，有王叔送的，有舅舅舅妈送的，有外公外婆送的，有裴家送的，甚至连小表弟也给他准备了礼物。他收到这些礼物很开心，但最开心的还是下高铁的时候裴明瞻过来接他。
他已经不能把裴明瞻当做是一个要好的邻居哥哥。这样的关系简单而又松散，轻而易举就可以被其他关系给取代。
他想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现了自己的不满足。
像是个贪心的孩子，急不可耐地想拥有更多。
“小曜，你佩佩哥找你。”
赵曜刚从楼梯下来，便看到裴明瞻站在楼下的大厅里正在跟舅妈说话。
“哥，你不是去忙了吗？”赵曜问。
裴明瞻道：“忙完就回来了。”
厅里还在为明天的成人礼做准备，赵曜便带裴明瞻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裴明瞻一进房间就注意到书桌上的不同，以前那里叠了很多的参考资料，但现在好像放着几本封面花哨的杂志。他大概有一年多没踏进赵曜的房间，这里边的生活痕迹有些陌生，就好像赵曜的兴趣爱好在这几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从工作以后，他跟赵曜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有些以前能轻而易举注意到的事情放在现在他未必能提前发现端倪，就连赵曜心里在想什么他都猜不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赵曜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全在裴明瞻身上，比如他今天穿的衣服，带的手表……
“不跟同学去玩吗？”裴明瞻问他。
赵曜道：“他们玩牌，我不会。”
裴明瞻道：“什么牌？要不我教教你。”
赵曜摇了摇头，“哥怎么过来了？”
“没事就不能过来找你吗？这段时间我工作忙都没怎么陪你，我这次有一周的休息时间，想不想去玩，我陪你去。”
赵曜刚想答应，忽然想到什么，只好道：“回学校项目有中期检查，我可能没办法请假了。”
“课业重要。”
裴明瞻刚想伸手去摸他的头，后者却微微避开，手擦过了他的耳尖。
这一动作的瞬间停滞，让两人之间的氛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裴明瞻道：“长大了。”
赵曜应道：“嗯。”
裴明瞻从没发现主动开口问一件事变得如此困难，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沉默时间越来越久，对面的赵曜却提前开了口。
赵曜：“哥，如果你有个特别喜欢的人，你会主动去追求他吗？”
如巨石入潭掀起水花，裴明瞻准备许久的说辞被赵曜的话彻底扼死在喉间。
诸多猜测不如他一句话来得清醒。
赵曜有喜欢的人了。
第138章 番外
房间里安安静静，吊灯明亮，墙壁上的浅黄色纸鸢染上些许光影。所有如常的装饰在此刻都添上了一种别样的色彩。
裴明瞻定了定神，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控制着脸上的不自然，妄想用兄长的威严来窥探弟弟的秘密。
赵曜太乖了，从小到大，他几乎是重复着乖孩子的剧本，好好学习，认真生活，与他相处过师爱上书屋无不夸奖。可当赵曜长大另有自己生活的时候，这些本来简单的事情被无限扩大。
这样的询问让裴明瞻产生了将近失控的慌张，比他在家里听说赵曜有女朋友都要慌张。他清楚地意识到赵曜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处处照顾的小孩，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将随时随地会被其他人抢走。
赵曜看着裴明瞻，对他这样的反问有些意外，却固执己见地想要得到一个回答：“哥可以先回答我吗？”
不可以。
裴明瞻心想着，这是一个稍有不慎便大厦将倾的问题。
无声的拒绝似乎让此间的气氛变得沉默又压抑。不知过了多久，裴明瞻低沉又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人的情感是很自私的东西，我能认为你主动问我这件事，是因为你当前存在这样的困扰，而不是充满假设性的‘如果’。”裴明瞻认真道：“如果开始一段感情，这需要时间的沉淀，也需要慎重考虑......”
赵曜微微一顿：“可是我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午夜的钟声似乎在某一瞬间敲响了。
“那哥哥先问你一个问题，假若你在某天发现你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变了样，比如过分关注朝夕相处的室友，比如突然发现喜欢上平常相处的同学，你会怎样看待这样的感情，或者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会去主动追求他吗？”
赵曜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瞬间一僵，好似自己拙劣的询问被裴明瞻轻而易举戳穿一般。
裴明瞻注意到赵曜瞬间的失态，他认真地看着赵曜，认真地捕捉着赵曜脸上每一个表情，有个从未设想过的怀疑骤然升起。
女朋友的说辞赵曜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更何况如果这件事为真，赵曜又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沉默许久，赵曜道：“应该会的。”
“曜曜，我们换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告诉你刚刚的答案，好吗？”裴明瞻微微坐直了身体，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证实心中那令人欣喜的怀疑。
两人坐在阳台边的藤椅上，间隔的小玻璃桌上摆着花瓶，盛开的鲜花似乎散着令人迷醉的香味。
“某一天，有个曾与你朝夕相处的人突然跟你说，他好像喜欢你，不愿意跟你保持以前的简单的关系，想深入了解你，想跟你做特别的事......”
裴明瞻稍稍前倾，拉近了跟赵曜的距离，清楚地扫过他的眼睫，最后落在那双倒映着他模样的眼眸里，澄澈又让人心向往之。
“你会讨厌他吗？”
玻璃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框弹现出来。赵曜骤然反应过来，对上裴明瞻认真又深邃的目光。
他答道：“我不会。”
裴明瞻笑了笑：“那我也回答你，曜曜，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手机上的生日祝福沉寂在黑暗里，赵曜看着裴明瞻，宛如看见了漫天的星光。
赵曜一怔。
裴明瞻又道：“你愿意答应我的追求吗？”
“好。”
如光乍现，又好似不太真实。
赵曜看着面前的裴明瞻，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迷离成真的梦。
裴明瞻又稍稍眼前靠近了几分，沉声道：“曜曜，闭上眼睛。”
薄荷香愈见浓烈，又夹着几丝不可窥探的玫瑰花香。
唇轻轻印在他的额间，宛如蜻蜓点水，又带着极致的温柔。
“晚安，男朋友。”
原来不是梦。
—
灯光盛明，大厅里身着西装礼服的宾客来往自如，祝贺声与赞扬声四处响起。赵曜被同学围着，生日的小皇冠戴在他的头上。
“生日快乐！”
“成年了，以后可以干大事了。”
“赵曜，上次你说家里人不让你早恋，这回总算可以吧？我们班花昨天还让我......”
赵曜在祝福与询问中看到了远处的裴明瞻，他西装革履，从大厅进来便吸引了一众视线，年轻的男孩女孩围了上去。而他并未驻足，婉言拒绝他人的邀请，径直向着他走来。
“裴哥过来了！”
“裴哥太受欢迎了吧，我看那边的人都过去了。”
裴明瞻停在赵曜面前，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蛋糕车在他身后的位置推了出来，赵曜被众人催促着许愿，他看了裴明瞻一眼，而后微微闭着眼许着默念很久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