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反正厚着脸皮是唐乃涵的宗旨，秉着这一点，什么事难得到他？
他靠在柜台上，随手指着一款冰淇淋：“那个，小哥哥。”
一抬头，正好撞上小哥哥扫来的一道目光，精厉果断，带着几分犀利，却在头顶打着的一片橘黄色灯光下显出一些温柔。
唐乃涵后退一步，定了定神，刚才没顾上看清小哥哥的脸，现在这么一看。
靠。
真漂亮啊。
肤白唇淡，瘦高挺拔，墨黑的碎发松松遮挡在眉梢，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箔细丝圆框眼镜，干净利落，带着几分复古的格调。
唐乃涵没出息地看痴了，等到回神，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瞅。
他赶紧低下头，视线习惯性地往下一落，像盯着老杨的裤子打招呼一样，胡乱地瞪着小哥哥浅卡其色的西装裤。
小哥哥问：“有中意的了？”
“嗯。”
小哥哥问：“是哪一款？”
唐乃涵麻木地点头：“嗯。”
“嗯？”
唐乃涵仍低着头，赶紧改口：“就、就你手边那一款，挺好的。”
小哥哥服务态度极好：“那我给您包起来。”
可唐乃涵没钱啊！
“等等！”
小哥哥折叠包装纸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还有什么疑惑？”
“其实我不是很中意这个。”
才怪。
唐乃涵只是一想起来自己是个穷光蛋，就忍不住一阵困窘，将脑袋埋得更低，两只眼睛盯着小哥哥的西装裤：“我是想问，你这…这…多少钱啊？”
小哥哥看着托盘里的冰淇淋，不紧不慢：“哪个？”
“就这个！这个……”唐乃涵犹豫了一会儿，发觉自己不知道眼前这些冰淇淋的名字，更加觉得困窘，“我现在看上的！”
小哥哥一顿，顺着唐乃涵的视线，缓慢地看向自己裤裆中间。
“哪个？”
“这个啊！”
“这个？”
唐乃涵低着头，一脸严肃地点头：“嗯嗯！”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想要吗？”
“没了没了！”
“那么……”小哥哥一半正经，一半玩笑，“不好意思，这个是非卖品。”
唐乃涵像是被电击了一样，顿时收回视线，猛然抬头，惊慌失措地撞上了小哥哥那双处事不惊的眼眸。
“操！不是这个！”他头摇成了拨浪鼓，手舞足蹈地解释道，“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其实我想问的是，有没有Crème mignonne？”
他当然是故意这么问的。
这一款冰淇淋，他只在时尚海报中法国专柜的奢侈品牌里面看到过，价格高得惊人，连国内都十分少见。
这家甜品铺子怎么可能会售卖这么高档的冰淇淋？
再说了，就算是店里面真的有，他也买不起。
小哥哥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缓慢开口：“有。”
……
操，所以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嘴欠？
这不是挖坑自埋？
唐乃涵秒怂，哭丧着一张脸：“这款冰淇淋怎么卖的？”
别的不说，有几个人愿意和钱过不去？
TMD，高于300￥绝壁转身就走。
就在他鞋尖朝向门口，一双腿已经准备好随时跳出去的时候，小哥哥冷淡淡的声线传来。
“这一款，三十。”
————
[注释]：
Crème mignonne
[法语：奶油小可爱]
Chapter 6 添个好友
唐乃涵愣住，一切想要逃遁的想法都碎裂了：“多少？”
小哥哥口吻淡淡的：“三十。”
这么便宜，别是是有毒吧……
唐乃涵硬着头皮说道：“那麻烦给我来一个。”
小哥哥欠了欠身，将原本拿出来摆好的冰淇淋全部又放回了柜子里：“甜品需要临时调剂，您先坐会儿，请稍等。”
说着，小哥哥回身走进烹饪房里，戴上了一枚白色的口罩和干净卫生的一次性橡皮手套，一手拿过器皿，另一只手从冰箱里取出果酱和鲜奶油。
透明的玻璃杯，雪白的淡奶油，一切食材在小哥哥的手里都仿佛拥有了生命力。
奶油以一种高难度的旋转角度飞快地打散，逐渐发成一团。
唐乃涵隔着一层玻璃，一双眼睛发亮地看着鲜亮剔透的果酱从半空中落下来，一曲一折，划出一道弧线，隔空堆叠在一起，极有质感。
不一会儿，那支冰淇淋就颇具雏形，在经过一些小糖果的点缀之后，品相极好，和杂志上看见的一般无二。
唐乃涵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小哥哥，这个冰淇淋真的只要三十块吗？”
小哥哥头也不抬，回答道：“嗯。”
卧槽，赚翻了。
唐乃涵下意识去翻书包，一只手停留在半空中，突然灵机一动，故作苦恼地抬头看着小哥哥：“呀，没带那么多钱。”
小哥哥平静地瞥了他一眼，不经意地提道：“刚才见您在外面兜兜转转了很久，在寻找什么吗？”
唐乃涵心里的恨意一下子升腾了起来，呲着小白牙，面目有些狰狞：“没错，我在找一只狗子。”
小哥哥对着里间喊了一声：“二柴。”
话音一落，一只二哈撒娇般地仰天长嗷一声，四蹄并使地跳了出来，欢脱地绕在小哥哥小白鞋边打转。
唐乃涵目瞪口呆，看了看小哥哥，又看了看二哈，发觉二哈身上淡黄色的工作服和小哥哥身上的是一样的员工款式：“这是你的狗！”
小哥哥点头：“是。”
唐乃涵原地石化。
他好像前不久还大放厥词，说过要操这狗老子的话。
那他老子……
小哥哥摘下手套，摸了摸狗子毛茸茸的头：“告诉Daddy，今天有没有乖啊。”
唐乃涵：“……”
小哥哥撸够了狗，起身洗了手，修长的指节漂亮得像打磨好的玉石一样，在毛巾上擦拭干净：“看来今天本就是二柴惊扰了您，所以这份冰淇淋的钱由我来出，也算是请客赔罪了。”
唐乃涵赶紧做出一副特别大度的模样：“呃…没有惊扰没有惊扰…这狗特别可爱！我老喜欢它了！”
小哥哥低头看了那只二哈一眼：“这么说，二柴也是与您有缘分，这份冰淇淋的钱……”
“那怎么行！”唐乃涵立即掏出手机，“钱是一定要给的，我刷V信行不？？”
“可以。”
唐乃涵看见桌面上店铺的二维码，立即眨着眼睛问道：“那我能关注个店铺吗？”
“当然。”
唐乃涵摇了摇手机，笑容里带着青春大男孩特有的狡黠：“那V信都打开了，顺便添个好友呗。”
小哥哥轻推圆框眼镜，一道偏向于柔和目光向他扫来：“您自便。”
唐乃涵急切：“二维码呢！”
小哥哥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手指拨了两下，将页面调出来，搁在桌子上。
唐乃涵立即欢欢喜喜地去扫。
“小哥哥，我叫唐乃涵。”
小哥哥没什么反应：“嗯。”
唐乃涵当然不死心：“我叫唐乃涵。”
小哥哥：“嗯。”
唐乃涵锲而不舍：“我叫唐乃……！”
小哥哥平伸双手，把包装好的冰淇淋递给他，打断了他原本没说出口的话。
唐乃涵满心惊喜，也就忘了要将自己推销出去的初衷：“谢了！”
伸手去接的瞬间，两个人的手轻轻地碰到，十五年以来，唐乃涵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在加速地跳动，那是在所有给他递情书的女孩子身上都感受不到的奇妙滋味。
他心里一惊，猛然将手缩回。
低头望着冰淇淋，掩盖心里的慌张，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一双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再开口时，连话都变得格外甜：“好吃，小哥哥真厉害！”
小哥哥略微弯了弯唇角：“喜欢就好。”
唐乃涵喉结微动，吞下一口清甜细腻的冰淇淋。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
淡淡一笑，连漆黑的夜都照亮了。
如果有生之年能将这么一个人填进心脏，那么生命里再不需要任何一丝街头巷尾里刺眼的灯光。
唐乃涵手拿冰激凌，脚下像踩着云朵，整个人轻飘飘的，不知道是怎么从甜品铺子里走出来的。
“今夜真是……”他骑上单车往前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甜品铺子，笑得露出小虎牙，“Nice.”
Chapter 7 秒回体验
晚上回到出租屋里，唐乃涵随手将肩上的书包丢在桌子上，往床上一躺，打开V信的聊天页面。
点击了一下新填加的好友，唐乃涵看见上面弹出来了一支冰淇淋的头像，忍不住笑了笑，正打算发信息，突然愣住。
“糟糕，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
“这多尴尬。”
唐乃涵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打开聊天页面，飞快地编辑了一行字：“小哥哥，我是唐乃涵，你叫什么……”
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停滞。
唐乃涵抱着手机，自问自答：“在V信里问人家名字，好像有点奇怪。”
“算了。”
他鼓了鼓腮帮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将备注打上了一行字：冰淇淋小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