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顾由反诘：“你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意思…真没什么意思…就是……”唐乃涵想了想，今天从出租屋里出门的时候，好像还带了点钱，也不知带了多少，金额够不够补上医药费？
他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上衣的校服兜，竟摸到了一叠厚厚的钞票，什么金额都有，折得整整齐齐。
他看着手里的钱，有点愣住，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带了这么多钱出来，不过正事要紧，他随手从一叠钞票里掏出来了一张二十块面额的钱币，递给时顾由，倒也蛮羞赧：“意思意思……”
时顾由看着唐乃涵递过来的钱，唇角抿着，凌厉又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唐乃涵被他盯得有点心慌，把手里的钱更往他眼前杵了杵：“喏，你得拿着，否则就把买的东西退了，无功不受禄，我可不吃白饭。”
时顾由默不作声地接过了那二十块钱，装进笔直的西服风格裤子口袋。
唐乃涵略微松了一口气，望着时顾由的那道目光里带着点拘谨，却又明显想要亲近，于是笑着拿胳膊往时顾由身上轻轻地撞了一下：“谢了，小哥哥。”
“不用谢。”时顾由像刚来医务室的时候那般，礼貌地捏住了唐乃涵校服袖子的一点点边角，将他轻轻拽到了一片茂密的树荫里。
在一处闲置的乒乓球案面摆上医用工具，时顾由低下头，动作轻柔地撩开唐乃涵的袖口，不紧不慢地往上卷着，直到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唐乃涵忍不住皱了皱眉。
啧，擦伤也不严重啊，流血还挺多。
想到这里，唐乃涵望着时顾由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心虚。
时顾由没工夫理会唐乃涵心中所想，用镊子捏住一片消毒的纱布，蘸了医用酒精，轻轻擦在时顾由裸露的伤口上。
一凉一蛰，唐乃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嘶……”
时顾由的动作停了一下，声音依然是淡淡的：“弄疼你了？”
唐乃涵摇头：“没。”
“真没？”
唐乃涵煞有其事地点头。
时顾由瞥了唐乃涵一眼，继续低下头，在唐乃涵看不见的神情的角度，轻轻对着那破损了的伤口吹着凉气。
酒精挥发，带走更多热度，薄荷叶子的冷冽清香直吹进唐乃涵怀里，整个人又凉又爽，飘飘欲仙。
唐乃涵低头看着时顾由长长的睫毛，心跳加速，察觉到快不能呼吸了，就赶紧搭话：“小哥哥，你怎么会来五中？”
时顾由正好收了酒精盒子，一边抽纱布，一边指了指身后的篮球队。
唐乃涵秒懂：“你是一中参加跨校篮球会的代表？”
时顾由将那雪白的干净纱布绕着唐乃涵的胳膊缠绕了几圈，末端用一把剪刀剪得整整齐齐，打了一个漂亮的结：“不笨。”
唐乃涵收回胳膊，指了指时顾由的衣服，露出了人间迷惑的小表情：“可是你的衣服？”
不是球服啊……
时顾由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是候补队员。”
“有没有搞错？你是候补？”唐乃涵没有形象地直接蹦了起来，“你打篮球应该很厉害啊！”
时顾由一脸平静地望着唐乃涵上蹿下跳。
唐乃涵乖宝宝似的，停下了动作，讪讪一笑：“……虽然我没见过。”
时顾由颇有深意地看了唐乃涵一眼：“你在暗示什么吗？”
有一个答案就在唇边，呼之欲出，但唐乃涵一口咬死，怎么也不承认：“不不不，我没有。”
时顾由回望了操场一眼，一中和五中那些没有课程的学生都坐在球场外面的一片空地上看热闹。
只不过一中在南面，五中在北面，中间隔了一大块空地，泾渭分明。
时顾由低头，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乒乓球案上的东西，拿一个干净的一次性塑料袋装了，挂在唐乃涵没受伤的那条胳膊上，自己则端起了饭盒。
“走。”
唐乃涵也没问去哪儿，傻乎乎地跟着时顾由走到一中观众席的场地。
时顾由在一中的名望和人缘应该非常高，学生们一见到时顾由走了过来，纷纷自觉主动地让开一个正中间的座位，一个个热情招呼着，连语气里都带着几分恭恭敬敬：“时哥，你坐在这儿。”
“特地给你留的。”
“位置好，看得清楚。”
“不行再换呗。”
时顾由颔首，淡淡地道了声谢，扶着唐乃涵，坐到了自己的座位。
四下里猛然一愣。
紧接着，人人交头接耳，周遭传来一片低低的哗然。
唐乃涵整个人懵逼了，拉住转身要走的时顾由，压低了点声音：“小哥哥，你干嘛去？”
时顾由回答得云淡风轻：“打篮球。”
“打、打篮球？”唐乃涵心里乱得像是几百颗篮球狂拍着，愈发攥紧了时顾由的衬衣袖口：“你、你、你不是候补队员吗？”
时顾由一本正经道：“突然想打球了。”
唐乃涵唇角抽搐。
敢情你之前是因为懒得打球，才去当、当、当候补？
时顾由俯下身，挡住了一缕阳光，目光直视唐乃涵：“有什么问题？”
阴凉覆盖下来的一刹那，唐乃涵明显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头摇得像只拨浪鼓：“……没。”
时顾由抿了抿唇瓣：“快开场了，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唐乃涵吞了一口凉气，望着时顾由俊美的容颜，大脑一瞬间短路，两只手叠在胸前，呆呆地比出一个小心心：“小哥哥，你是我见过的最牛掰的候补选手。”
“最？”
唐乃涵极其认真地点头：“世无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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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尾句出自宋代文者郭茂倩的《白石郎曲》——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Chapter 33 谁在夸劳资帅?
时顾由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墨色的发丝被一阵风撩起，雪白的衬衣在日光下干净得晃眼。
他看了眼围在球场一侧热身的队员们，不轻不重道：“吕子枫。”
吕子枫放下手里的篮球，赶紧屁颠颠地跑了过去：“到！时哥！”
时顾由言简意赅：“队服给我，做候补。”
吕子枫眼角一抽，宛如晴天霹雳：“啥？”
时顾由一道淡淡的眼神瞥过去：“理解能力退化？”
吕子枫立刻识时务地回答道：“哦哦，好！”
吕子枫转身离场的刹那，时顾由又叫住了他，一手插兜，步履平稳地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吕子枫撇着嘴，伸长了脖子，远远地望了一眼坐在一中观众席里的唐乃涵，一溜烟奔走了。
唐乃涵现在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临出门的时候，他还特地照了眼镜子，明明今天的熊猫眼不怎么重啊，怎么周围一中的学生还把他当成熊猫看？
真让人抓狂。
幸好在这时候，时顾由朝他走了过来。
“小哥哥、小哥哥！”唐乃涵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一颗救命稻草，努力地朝他挥手手。
时顾由不紧不慢地走到唐乃涵面前，一只手随意落下，恰好搭在他肩头：“怎么了？”
其实唐乃涵想说：你他妈的就这么把我扔在一中的友军里？？我怕你的亲友团每人一捧土把我厚葬……
话到嘴边，一转，变成了推脱的说辞：“小哥哥，忘了告诉你，我一会儿还有课呢。”
时顾由点头。
唐乃涵如蒙大赦：“那我回去上课啦？”
侧身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发觉被时顾由按住了肩膀。
“小哥哥？”唐乃涵睁圆了明亮的大眼睛，慌得一批。
时顾由侧着容颜，颜色极淡的唇瓣轻轻抿着，面容平静到像是根本没有使出一丝力度，事实上，完美地卸掉了对方全身的劲儿，令人完全无法动弹，他低下头，眼镜片折射出一丝寒光：“生物。”
唐乃涵呆呆的：“嗯，对。”
“你生物考试满分。”
唐乃涵霎时噎住了。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时顾由极轻地勾了唇角，“五中全校前二百排名的成绩单在大门口张贴着，放心，我没有故意去窥视你的成绩。”
唐乃涵一头冷汗，更想落荒而逃了：“是……是吗？我想，我需要再学一点生物的新课程。”
然而时顾由按着唐乃涵肩膀那只手的力度依然没有松懈，凉丝丝的唇瓣凑在他染了酡红的耳垂，有条不紊地说：“这节课是章节复习。”
“而且据我所知，尖子A班这一课时的章节复习持续三天了，没有多少营养成分。”
“所以，听或者不听，从本质来讲，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的面庞挨得极近，不足几厘米。
唐乃涵能切身感觉到时顾由带着几分冷意的发丝落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令人心猿意马，整个人更是被他唇齿间缓缓吐出的薄荷叶子清冽气息激得打了一个颤栗，尾椎骨又不争气地酥麻了。
时顾由见唐乃涵身子颤栗，关心道：“还冷？”
唐乃涵赶紧否认，却痴心妄想着最后一次垂死挣扎：“那、那、那等我回去请个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