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村庄的最边缘处也没有一丝一毫由墙壁所圈出来的痕迹。
这是自罗亚尔醒来之后的第三天,在被巨人丢进嘴里所承受的断手断脚的剧痛仿佛是臆想出来的产物。他摸了摸自己的健全的四肢,随手活动了几下,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照顾他的人是一个女孩子——罗亚尔在这两天里面基本将村子也逛过了一圈,除了被警告不要离开村子之外其他都随他,所以他发现在这个村子里面的男女比例十分不协调,男性比女性多了好几倍——这让他觉得有种被好好地担心的感觉。
罗亚尔暂时被安排在了一家空余的房间里住着,此时他正坐在这家房子的房顶上,盘腿坐着。
没有巨人的威胁,也没有被圈养似的感受——这样一个仿若世外桃园一样的地方,也仅仅只有在这里可以体会得到。普天之下,人类为了不成为巨人的猎物用自由筑起了三堵坚实的围墙,永远的退居在了墙壁之内。
罗亚尔在那里玛利亚之墙里面生活了二十八年,每日每夜看着的都是被圈成圆形的天空。环绕着这个世界的苍穹,仅仅是墙外一眼便让他无法舍弃,若是墙内的人知道了这样一片地方又哪是现在这样少人的光景。
罗亚尔对于当初仿佛臆想出来的痛苦记忆犹深,凭借着回忆他的手指顺着手臂往上抚到了幻想出来的断口处上。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处平滑整齐的肌理,回想起了之前照顾他的女孩所说的话。
“现在是几号吗?现在是八四一年十月三十一号喔。”
罗亚尔抚着自己的手臂渐渐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
柯萨与其他同伴的死并不能压下罗亚尔对待这条村子的戒备。
罗亚尔仔细地整理过脑袋里面关于这个地方的情报。这个村子位于墙外的某一个地方,这里不会受到巨人的侵扰——关于这一点罗亚尔的内心一直存有深深的困惑,巨人的向人性与植物的向光性两者的性质是一样的。
在祖国,三堵墙所围起来的地方里面住着将近百万的人口,与这条村子里仅有的二十户左右的人家完全不能相比。但是巨人的本性在前人性命堆积下基本上推敲得差不多——巨人既然会在士兵们出墙调查时候抛弃像是被保鲜膜包住的美味佳肴似的祖国来捕食如同零食一样的士兵,那么就可以确定无论人口多少,巨人只要是人就会捕食这一点。
既然确定了这个村子一定会受到巨人的威胁,罗亚尔推测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有相当强劲的手段来对付巨人。但是事实上,罗亚尔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星期,每日过得十分平静安稳,并没有看见过哪怕是一只不按理出牌的奇行种的巨人。
另外不科学之二,就是由他自身所推测出来的。
按照时间相隔以及地理位置来判断的话,这里离韦达里之森若以全速骑马来判断的话大概有七天的距离。罗亚尔的四肢健全,好好地安在身上,若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的手复原的话这里的医疗技术比墙内的医疗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但是事实上,每家每户的房子虽是坚固的砖瓦房与墙内的设置差不了多少,根本无法让人相信这里的医疗技术比墙内的高端。
另外则是最重要的问题。当初罗亚尔被巨人吞食,巨大的疼痛让他昏迷了过去,他并不知道后续的状况。是谁将他带到这里来的?
若是是艾维尔他们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的人呢?
——
在村子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罗亚尔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睡得十分不踏实。
疑问一旦在心里留下了痕迹,就会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疯狂滋长。不安像是老藤一样盘踞在跳动的心脏上,细碎的藤须束缚着搏动的心脏。
活在倒计时似的日子里面,罗亚尔虽然沉得住气但是却也觉得忍不下去了。
在达到临界值时,村长要求见他一面。
出乎意料的是,带领着这条村子的人是一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老者。他的鬓发也已经带上了浅浅的灰白色,衣着打扮也十分整洁,看着让人不由得尊敬起来。
“坐吧,孩子。”与他严肃的外表相反,老者的声音带着悲悯。
罗亚尔觉得老者对他的称呼有点怪异,有点不适地坐到了老者的正对面方向。老者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眼神之中蕴含着多年积聚下来的沧桑。
老者的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丝毫没有打算将目光分一点到罗亚尔身上。
“我很高兴我能够找回当年伙伴的子嗣。”老者并没有看见罗亚尔的表情,却准确地阻止了罗亚尔的发问,“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的问题,但是也请先稍安勿躁。”
罗亚尔的内心一瞬间扭曲了起来,在知道答案或许就在眼前却被人生生阻断还不能发问的人的心情真心憋屈不解释。
老者的眼珠稍稍往罗亚尔的方向移动了下,罗亚尔这才得以注意到老者的眼珠其实是带有污浊的颜色的。
“如你所见,这个村庄并没有受到巨人的侵袭,在这里存活着的人……”
老者的话被外面轰然炸开的声响所打断,接着是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爷爷,皮斯回来了!”
原本平静的老人突然之间站起身,脚步匆忙地出了门。
罗亚尔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村口那里正面躺着一只巨大的巨人。
仿佛整个村的人都出来围观了,老者的地位很高在他冲去最前方的时候没人敢拦着他,罗亚尔得以跟上去前排围观。
那只巨人浑身上下冒着烟白色的蒸汽,伴随着滚烫的热浪,让罗亚尔仅仅一会儿就满脸都是汗。
罗亚尔抬起一手擦去汗水,眯起眼在烟雾之中隐隐约约从巨人身体里拔出身躯的身影。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那个站起的身影分明是人类的身影。
或许只是御敌的人。罗亚尔微微松了松眉头,继续紧盯着在烟雾之中跳下来的人影。
烟雾渐渐被带着沙尘的风吹散,从巨人身上跳下来的身影慢慢现了出来。然而罗亚尔的注目重点却不在那个往老者这边走来的人身上,他的目光牢牢地盯着那具还未蒸发掉的巨人尸骸上,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样,四肢冰冷动弹不得。
——那具巨人的尸骸正是在八四一年调查活动之中致使罗亚尔小队团灭的巨人中的其中一只。
罗亚尔面色发白地捏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与那个名叫皮斯的男子对话着的老者在这时适时地转了头过来瞧见了罗亚尔的表情,声调依旧如之前一样的古井无波,“——在这里的人都是巨人。”
↓一定要看作者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新的篇章展开啦!关于新的篇章展开呢打脸程度已经会比之前高上无数倍。这一卷讲述的大概是关于阿年我对巨人的一些看法【会有一部分借鉴一下青鲤君的设定】
还有我再重复一次阿年因为是高三党,现在已经开学了。而且一周上的是六天学,更新时间是一到两个星期一次。
下一周阿年要准备22号的摸底考,所以估计不会有更新。而且恰巧阿年的生日就在22号,长评就来一个呗?
☆、02.有关墙壁
人是时间的尺度。每一个人的寿命都在五十到七十的区间里徘徊着,在属于他们的活着的时间之中,他们可以创造无数辉煌奇迹,也可以过的平庸且碌碌无为。
然而这些或靡丽或俗气的外衣在他们死后通通都被褪去,人类到了最后所能带走的仅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
那么巨人呢?
以日光为原动力的巨人似乎不会有时间这一个说法——单单以他们受伤之后那近乎逆天的自愈能力就可以断定得出。
——你是巨人。
在那天看见了操控巨人的人类从巨人的尸骸中抽身出来后,老者那轻描淡写的话语之中透露的便是这么个意思。
罗亚尔消化这个消息用了不短的时间。当初看见那只凶手巨人时无法抑制的愤怒就像是被扑灭的火堆一样火焰滋啦啦地都被浇灭了。
巨人就意味着与时间做抗争的资本,意味着仅仅依靠阳光便能够生存,意味着在巨人形态时你将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假设你不愿意接受以人类的姿态老去,那么就只能怀抱漫长的寂寞。
时间与天地共存。时间不灭,那么身为巨人就可以永生不死,满怀的理想与志向也就与不死等同。
——可是我不是巨人啊。
罗亚尔双手紧紧攒着自己的头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虽然内心说着绝对不相信这种荒诞的事情,但是却不由自主地怀疑。
为什么被巨人撕裂的我能够活下来?为什么我能够安然地待在墙外?
只要这么粗浅地想一想,罗亚尔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束缚了一般。
——我不是巨人!
——
在等待宣判的日子里,罗亚尔没有出过房门。
村子里的人似乎也知道他会这么做似的,每日三餐都会定时地放在门口。来送饭的人不是村长的女儿,而是一个长得瘦瘦小小、头发卷卷的带点褐金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