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火 (瑜辛)

　　事已至此，林博阳和朱颖只好先回去。
　　他们家在南方，过来北方也不容易，但朱颖明显还没放弃，她走时和张蔚岚说：“我们还会再来的。”
　　钟宁搁窗户趴得胳膊都麻了，眼见倒霉催的都走了，赶紧招呼大朵子出去，张狗嘴大声骂人。他自己则干脆一高从窗户蹦了出去，又翻窗进了张蔚岚屋里。
　　张蔚岚跟小欢在客厅，眼见钟宁这野猴儿从自己卧室推门跑出来：“......”
　　钟宁看看张蔚岚，又看看小欢。他凑到张蔚岚跟前，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耳语：“坏人总算都走了。”
　　坏人......张蔚岚突然有些想笑。
　　“是，都走了。”张蔚岚瞅钟的脸，心尖倏得一下就软了。
　　所有的难过，所有的憋闷，似乎都在这一瞬散退。钟宁只要在他眼睛里，他的魂魄就可以飞离业火，逃脱灼烧疼痛，变得干干净净，活于一捧镜花水月。


第59章 因为他，你会想成长
　　“怎么说？”钟宁心里有数，知道小欢不能乐意，但他不知道林博阳和朱颖会不会好好说话。
　　那俩“坏人”要是强硬地想带走小欢，或者多说什么难听的话，张蔚岚肯定要不开心。
　　“没事。”张蔚岚明白钟宁在想什么，他说，“他们没多为难。我也挺意外的。......尤其是朱颖，看来是真心想照顾小欢，想对小欢好。”
　　“真的假的？”钟宁愣了下，“他们真的这么好心？”
　　张蔚岚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看来......”
　　张蔚岚叹口气：“他们的确很有耐心，也很在乎小欢的感受。”
　　钟宁皱了皱眉。
　　张蔚岚低头看一眼小欢，小欢两步蹭到张蔚岚跟前，紧贴着张蔚岚，就那黏糊样儿，愣差扯根绳给她拴去张蔚岚裤腰上。
　　张蔚岚：“......”
　　“行了。你先进屋，我和你钟宁哥说会儿话。”张蔚岚顺手捋了下小欢的马尾辫，“听话。”
　　“那哥你说话算数。”小欢抬起头，很认真地朝张蔚岚求保证。
　　“什么说话算数？”钟宁问。
　　张蔚岚自然知道小欢指什么。是自己那句——“哥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自从林博阳出现，这段时间以来，小欢其实一直在等这句话。
　　果然，小欢回钟宁：“我哥说他永远都不会不要我。”
　　钟宁侧目看了眼张蔚岚，盯着他眼梢漆黑的泪痣看了会儿。
　　钟宁以前就会不经意盯着张蔚岚的泪痣看。越看越心疼。后来，他又没少伸手去搓那颗泪痣，希望能给张蔚岚搓淡一些，可惜它还是像浓墨烙上去的一样，漂亮得叫人心碎。
　　“算数。”张蔚岚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小欢歪头想了想，但还是不放心，她伸出小手指：“那哥你跟我拉钩。”
　　张蔚岚：“......”
　　“行。”张蔚岚只好和小欢拉钩。
　　小欢勾着张蔚岚的小手指晃悠，嘴里喊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
　　小欢一脸严肃地说：“谁变谁是秃毛狗。”
　　张蔚岚：“......”
　　拉完勾，小欢这才满意，转身跑进了自己屋子。
　　钟宁简直哭笑不得，他指着小欢的屋门：“你不管管？这丫头都学会骂人了，还谁变谁是秃毛狗......”
　　“总比谁变谁是乌龟王八强......”张蔚岚有些无奈，叹了声，“孩子气。”
　　钟宁笑了笑，伸手点点张蔚岚的前胸：“你这衣服上什么？脏兮兮的，看着像鼻涕。”
　　“就是鼻涕。”张蔚岚嫌弃地说，“小欢哭得。”
　　钟宁：“......”
　　钟宁：“我去弄条毛巾给你擦擦。”
　　“不用了，我进屋换一件。”张蔚岚说着转身往自己卧室走，钟宁也跟着他一起进屋了。
　　张蔚岚从柜子里找一件毛衣，扬手便给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他正拎起干净毛衣，刚准备往身上套，钟宁却走过去，给他手上的毛衣夺过来，又撇去了床上。
　　钟宁两步跨去窗边，把窗帘给拉上了，他扭头和张蔚岚说：“先别着急穿。你脱这么干净，不给我摸两下，不怕伤天理？”
　　“......”张蔚岚垂着眼睛，轻轻笑了下，张嘴杵捣钟宁，“那你小心引火上身。”
　　钟宁搓两下手掌，凑去张蔚岚跟前，在他那劲瘦的腰上来回摸了几把：“那可拜托你提高点自制力了。”
　　钟宁咧着嘴说：“今儿外婆和我妈都在家，我不好在你这呆太久。”
　　张蔚岚沉默了片刻，捉住钟宁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他的手指尖：“你说，我们的关系如果......”张蔚岚话没说完。
　　钟宁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敛了些，他叹口气：“你知道我想过，但我想不通，就没再想了。”
　　他们之间一直隔着这个死结。这个结让他们原本向阳，原本生机勃勃的感情不得不埋在地下，见不得光。让他们原本放肆张扬的情绪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提心吊胆。
　　而少年人格外想不开复杂的死结。也因为他们的年轻，下意识地就会去躲避，逃离，不去想。
　　钟宁和张蔚岚都是。他们曾经也偶然提起这件事，就像现在这样。
　　然后，也是像现在这样，不愿多想地一笔带过。钟宁说：“没事，早晚有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
　　张蔚岚没说话，侧过头在钟宁嘴角亲了一下。
　　“对了，你说林博阳和朱颖还没放弃，是什么意思？”钟宁顺手又搓了把张蔚岚的小腹。
　　好在他知道见好就收，今儿个也不敢真得由着自己把火点着，吃几口豆腐解解馋，就弯腰薅起床上的毛衣递给张蔚岚，专心提正事：“他们还没放弃？还是想带小欢走？”
　　“嗯。”张蔚岚点点头，给毛衣套在身上，又去把窗帘拉开。
　　钟宁琢磨了一阵儿，说：“这么执着。林博阳真的那么有良心？怎么也不愿意姐姐的孩子流落在外？”
　　钟宁：“林博阳就算了，朱颖也这样？总觉得很奇怪。”
　　张蔚岚也这么觉得：“反正我不信。我猜，他们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张蔚岚：“如果这个原因没弄清楚，就算小欢想和他们走，我也不会让小欢走。”
　　钟宁安静地看了张蔚岚一会儿，轻轻地说：“小欢不会想走的。”
　　钟宁：“她都跟你拉钩，诅咒你变秃毛狗了。”
　　张蔚岚：“......”
　　张蔚岚：“没关系，这事儿你别担心了，他们也没这么快再回来。”
　　“嗯。”钟宁看张蔚岚看得有些上瘾。他咧嘴笑了，突然满嘴油腔滑调地说：“哎，宝贝儿，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
　　张蔚岚挑了挑眉稍，给身后的窗帘又带上了。他走到钟宁跟前，单手扣住钟宁的后脑勺，给人亲了一通。
　　这个吻进行了一半，钟宁的手机响了，响得特别煞风景。
　　张蔚岚本来已经准备放开钟宁，让他接电话。但钟宁不乐意，揪着张蔚岚的衣领又亲上去，手机响就让它响吧，不嫌累使劲儿响。
　　钟宁又亲了一会儿，趁着手机铃声苟延残喘，在这倒霉玩意彻底断气之前给它从兜里掏了出来。
　　钟宁按下接听的瞬间，舌尖还在张蔚岚的下唇上舔了一下：“喂。”
　　钟宁擎起手机听电话，是钟宁的一个舍友打过来的。
　　舍友：“你真不去了？咱宿舍可就差你一个了。”
　　“不去，真不去。不都跟你们说了么。”钟宁说。
　　“那你不去干嘛啊？陪老婆？整个寒假那么老长，陪老婆也不差这几天啊，算上来回往返，咱就去四天，哎，四天。”
　　“不去。我已经有别的安排了。”钟宁笑笑，“哥几个对不住啊，等开学了请你们吃火锅。”
　　“......行吧。”舍友叹口气，“那你不去，我们拍照片给你看。”
　　钟宁：“成，拍好看点。”
　　钟宁挂了电话，张蔚岚坐在床边问他：“不去哪儿啊？”
　　“我们宿舍的。”钟宁说，“他们过两天想去看雪山，叫我一起，我说不去。”
　　“去玩啊？”张蔚岚顿了顿，“人家都去，你为什么不去？”
　　张蔚岚眼神深缓地看着钟宁：“......还是想......”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钟宁撇了撇嘴，早看懂张蔚岚什么意思。
　　张蔚岚就是有这个老毛病——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揣着明白，又非要讨好听的话，偏得别人亲口说给他。
　　钟宁则老老实实，惯了他这毛病：“当然还是想腻味你了。”
　　张蔚岚笑了下，又说：“不过集体活动，你总缺席也不好吧？”
　　“谁都没有你重要。八个集体加一起也比不上跟你呆一秒钟。”钟宁眯着眼睛瞅张蔚岚，“满意不？”
　　张蔚岚低头笑起来，嘴角牵得很漂亮。
　　钟宁凑到张蔚岚跟前，用手指尖扒拉两下张蔚岚的头发：“你在家又是备考，又是打工......我哪能自己出去玩，那也太不长心了。”
　　“我陪你。”钟宁轻咳了一声，“然后，我也准备找个兼职，打打工。”
　　“嗯？”张蔚岚这下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