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你说服了。”阿什无奈地向他妥协,他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但他很快注意到那些细节,“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是说——呃,你不反对?”
莱斯特看出了他的焦虑,显然他现在有份体面的工作——当然杰西卡同样也有,但这不能掩盖她曾经那些不光彩的历史,一定有不少人告诉阿什他应该娶一个正经人家的好姑娘,而不是一个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算在宜室宜家行列中的前任妓||女。
“杰西卡很好,我对她没有一点偏见。”莱斯特摆了摆手,“事实上我觉得是她吃亏了。你也知道的,我觉得你毛病挺多,兄弟。”
阿什朝他翻了个白眼,闭上嘴,拒绝肯定这个评价的正确性。
凯瑟琳走了过来,她像是和她老哥告别那样给了莱斯特一个漫长并且牢靠的拥抱,力道大的有点儿超乎想象,她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要他们保重身体,尤其是莱斯特,不能总是借故不吃中饭或晚饭——哪怕后者百般强调他只是一时疏忽绝非有意。
她看起来已经生出了退意,浅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对于即将到来的旅途的茫然,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和两人进行了最后一次告别,异常坚定地走上了舷梯。
......
莱斯特说过,生活总是不惮于给你点惊喜或者惊吓什么的,它就是闲的发霉,如果不时不时地刷刷存在感,它可能就会全盘崩溃。
当一大清早——绝对没有超过六点——卡尔抱着他的情人正是好梦的时候,罗夫乔伊走进来,推醒他,用一种仿佛仍在梦中的口气说道:“老爷来了,他带来了两个......孩子。”
“两个......什么?”卡尔眨了眨眼,头发四处乱翘,神情显得茫然无措。
“两个孩子——更精确一点儿,两个半岁大的婴儿。”
房间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卡尔抓了抓脑袋,脸上的表情飞快地从刚刚睡醒的温馨可爱变成了一个——随便什么——反正简直狰狞的没法形容,莱斯特叹了口气从毯子底下钻出来,跨过他去找属于自己的衣服,并且吩咐罗夫乔伊去准备早餐。
他们在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见到了老霍克利,他看上去精神奕奕,坐在餐桌边上读着一份晨报,莱斯特注意到那是《华盛顿邮报》最新的一期,每天都会有邮差送上门,看来他们现在来得足够早。
“......我不记得霍克利的家规里有扰人清梦这一条。”卡尔甚至没换衣服,穿着一件丝绸薄衬衫和睡裤坐进沙发里,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前,这让他显得年轻并且难得的孩子气。
“霍克利家规里同样没有向父亲顶嘴这一条,儿子。去看看,我的孙子和孙女。”老霍克利挑着眉说,他看上去心情不错,莱斯特顺着他目光的走向看到了那两个被亨利抱在怀里的孩子,他走近几步,接过了左手那个,它睡得很熟,有一头金色的头发,看起来十分乖巧。
“男孩儿?”莱斯特碰了碰它的小脸蛋,它看上去脆弱极了,莱斯特几乎只是摸了一下就赶紧移开了手指。
“是的,他早出生二十分钟,文森特是哥哥,瑞贝卡是妹妹。”亨利给他看另外的那个,她醒着,褐色头发,眼睛却是稀罕的紫罗兰色,想必这一对双胞胎的母亲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你带它们来干什么?”卡尔冷冰冰地发问,“别指望我会收留它们,我知道这是那个杂种的......孩子。”他的表情简直就快直接吐出“杂种生的小杂种”那样的词,但莱斯特神情严厉地看着他,他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只能不怎么甘愿地放弃了继续说下去。
“这跟你没有一美分的关系,他们会是霍克利下一代的继承人。”老霍克利用一种不逊于他的冰冷口气说道,“而且你说了不算,我不相信在莱斯特觉得他们不错的情况下,你会当真把他们像垃圾那样丢出去。”
卡尔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去看莱斯特——那眼神直勾勾的,委屈十足,但莱斯特不吃这套,他喜欢孩子,何况他们留着一部分和卡尔相同的血,这就足够成为他偏爱他们的理由了。
卡尔目光凶狠地上了楼,丢下一句:“别让我找着机会!我发誓我一定会把它们弄出去!”
老霍克利怜悯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莱斯特,说道:“......真没出息。”
☆、Chapter 49亚历克斯
莱斯特顺着楼梯走到大厅,庄园里凡是主人有可能涉足的地方都被铺上了昂贵厚重的地毯,而这恰好助长了莱斯特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性,卡尔脚步匆匆地追下楼,在沙发前将他截住,满脸不赞同地让他坐下,伸手给他套上羊毛袜和拖鞋:“你永远学不会好好打理自己是吗?我不可能在八十岁以后还有力气跟在你屁股后面就为了让你擦干头发、穿上拖鞋或者喝光你的牛奶。”
莱斯特摇晃着双脚,笑眯眯地说:“别妄自菲薄,你至少还能为我服务四十年呢,霍克利先生。”
“......听上去不是个好消息。”
卡尔提高声音,在他身边坐下,玛丽走了进来,后者立刻露出大祸临头的表情,他的预感相当精准,两个瞧上去还没满一岁的小孩子在第一眼看到他们的同时就飞快地松开了女仆的手,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过来,瑞贝卡的半路摔了一下,但她没发出哭声,只是扁着嘴爬起来,迈着谨慎的步子向沙发接近。
文森特已经离得非常近,“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抱住你的腿。”莱斯特缩着脚踢了踢资本家的背,他狠狠瞪着小男孩,一脸“你敢靠近我就等死吧”的表情,但文森特显然还没长大到察言观色的年纪,他开心地抱住了卡尔的右腿,并且十分高兴地咯咯大笑,糊了他一裤脚黏糊糊的口水。
卡尔的表情简直像是世界末日从他头顶飞过,莱斯特抱着瑞贝卡,小女孩用柔软的手指抓着他的头发——不怎么疼,而后者近乎是痴迷地想把它们往自己嘴里塞。
“......他们看上去简直像是两个小白痴。”卡尔说,嫌弃地拎起围在文森特脖子上的柔软布料在他的脸上态度随便地抹了几下,文森特几乎被他推到了地上,前者丝毫不以这类欺负小孩子的举动为耻,继续小声嘀咕道,“瞧啊,我简直没法想象它还在笑着——老天爷,我可不是在逗你玩儿呢,小子!”
“你也经历过这个阶段,现在,停止欺负你的儿子,霍克利先生。”莱斯特冷静地叫停,把那没心没肺的小男孩一起带到了沙发上同他的妹妹坐在一块儿。
巧克力从门外跑进来,玛丽给它擦了爪子让它不至于毁了那些价值不菲的地毯,已经成年的阿拉斯加跳上了沙发,双胞胎找到了更有趣的玩具,大笑着扑上去把脸埋进它丰厚的被毛里。
“你什么时候才能对他们好一些,卡尔?”莱斯特随手拿起塞在沙发缝隙里的书,翻了几页找到他夹着书签的地方,头也不抬地问,“你应该庆幸他们还不会说话,否则查理将收到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告状——就因为他们智商依然停留在五岁或者以下的爸爸。”
“让他们滚出我的地盘,否则这事儿没法终结。”卡尔搂着他的腰,语气显得并不那么在意,但措辞却令人难以忽视,“这是场战争。”
“......小人国与巨人之战?”莱斯特瞪着他,认为他的脑子可能出了某种其他意义上的绝症。
“概括得相当精准。”卡尔口气严肃地说。
......
他们在午餐之后收到了一封来信,信封里有两张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票,以及一封简短的留言。
“衷心期待您的光临,这将使我的演出更添光彩。”
“亚历克斯·梅森......没听说过这名字......”卡尔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落款,想把那信丢进垃圾桶里,莱斯特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你认识的?”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抓住了重点。
“是的,假如你还记得<天使>,他带给了我这份好运。”莱斯特点了点头,将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仍是那几个字,不多也不少,喷着优雅的木调香水,花体字显得彬彬有礼、充满了上流社会特有的那股劲儿。
“我还以为是道森。”卡尔抱着手臂,莱斯特没回头,“我现在认为你每次说的一辈子都是真的了,霍克利先生,你准备把杰克永远地放在心里是吗?”
卡尔做了个马上就快吐出来的动作示意他投降,莱斯特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卡尔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肩膀上,拨开莱斯特的手指,抽出了那张纸头——这时候你能发现更多的细节,它烫了一层金线的边,有一些隐秘的暗纹,仿佛是某个古老家族的家徽,卡尔皱着眉,“狮鹫......行行好,伦道夫?他们最近可是出尽了风头。”
“这就是我不安的地方。”莱斯特说,“亚历克斯不应该是——”他看了一眼那信,露出个“不敢苟同”的表情,“是这么个讲究的人。我们很久没联系过了,我送他进了剧院学习,这其中一定发生了让他产生如此变化的事情。”
“那就去看看。”卡尔不怎么在意地说,在他看来,无非是那可怜的年轻人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然后就再也回不到过去啦,还能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