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坐在湖边的树荫下,从一数到一万,厚重的上衣被他脱下来扔在一旁,汗水像是黏腻的细蛇,从他的额头一路流淌到脖颈,顺着后颈沾湿了贴身的白衬衫。
温妮探过了它的大脑袋,小心翼翼地搁在年轻人的肩上,这匹两岁多的白色安达卢西亚温血马看上去有点儿忧郁,明亮的黑眼睛湿润得可爱——大概是因为它的新主人一点儿都打不起精神来陪她跑上两圈。
莱斯特喂了它一点苹果,轻柔地抚摸着它长而健美的脖子:“嘿,好姑娘,听话一点。等天气再凉快一些,我会带着你跑遍整个白杜鹃——我保证。”
“你的保证一向不值钱,罗兰先生。”卡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把自己的马拴在温妮旁边,然后一屁股坐在莱斯特身边,“冰水、三明治,还有一些小曲奇——凯瑟琳再三表示它们美味极了。”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卡尔。”莱斯特歪着头微笑,大概是因为适量的运动,他的脸颊上有着绝妙的玫瑰红色,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懒散而充满魅力。
卡尔揽着他的额头亲吻:“我很遗憾,我本来是想让你高兴。”
“事实上,我很高兴,再没有比此时更快活的时候了。”莱斯特像抽掉了骨头一样枕在有钱人结实精装的大腿上,浅色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总是充满了温柔神色的灰眼睛——它们在斑驳的眼光里小幅度地颤抖着,就像两朵毛茸茸的蒲公英。
卡尔忍不住拨弄了一下,莱斯特躲开了他的手指,抱怨道:“这很痒。”
卡尔握着他的手指,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莱斯特眯着眼睛笑起来,眼睛像湖水里缓慢游动的鱼,鳞片上带着阳光清晰的痕迹:“......我同样爱你。”
......
在七月末的时候,莱斯特和维克特帮老特纳办理了出院手续,他被直接送到了皇后区一家新开的可丽饼店里——谢天谢地他终于同意了将那幅《天使》转让,尽管看上去心不甘情不愿并且数次用苛刻的条件来刁难他们——但任谁都明白,这不过是一个老人所能尽到的最后一点心意罢了。
“这地方看上去不错,我想克莱拉她们以后不必再跟我抱怨下午茶没有好去处了。”维克特弯下腰钻进低矮的胡桃木门,铁质雕花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看上去可比那个破汽车喇叭上档次多了,成片的藤蔓在他身侧倒垂而下,有一些还开着嫩黄色的盖钟似的花朵。
莱斯特在秋千椅上坐下,双手搭在铺着毛绒小垫子的桌上:“我敢打赌,这可不是亚历克斯的手笔——他只会把这里装扮成一个随便什么,反正你知道,百老汇街的风格。”
贝尔和亚历克斯从里间走出来,先是问候了一下坐在轮椅上的老特纳,然后亚历克斯才环着肩膀不满地抱怨道:“Gosh,别这么看不起我,莱斯特——我也不是每天都想把自己拗成一个磁铁的。好吧好吧,我说实话,都是贝尔的主意——他就爱这样,活像个娘们儿。”
贝尔端着茶壶和杯子走出来,他的动作出人意料的灵活,稳当而轻柔地将餐盘甩在了桌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亚历克斯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那男孩儿气得发疯,上帝知道他那头为了新得到的角色而蓄起的长发有多么难搞,他毫不留情地反击了,但显然奥古斯都先生的肌肉并不是为了好看而练出来的摆设,到了最后,贝尔几乎是不动如山地一边给大家倒茶一边面无表情地挨揍。
莱斯特乐得不行,郁郁寡欢的老特纳也久违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们看上去——就像我的父母。因为拥有彼此,就能够比所有人都幸福。”维克特在莱斯特的耳边轻声说,他的眼神有一些落寞,看起来就像忍受着巨大的悲伤。
莱斯特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垂下眼睛:“维克特,没有人能够事事顺心。如果你不能换个方法看待世界,那你永远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
维克特少见的卷起了嘴唇:“你知道——你一直让我觉得你更像一个哲学家,莱斯特。再一次,我为我没有登上泰坦尼克号而后悔。”
莱斯特耸了耸肩,看上去没有半点兴趣回复他的这句话。
贝尔最终同意了接手《天使》的拆解工作——这是老特纳特意要求的,他似乎对这个年轻人的能力知根知底,并且难以信任莱斯特他们请来的专业人士,莱斯特签下了一张数目惊人的支票——所幸梅西百货的股份价值足以支撑他支付这笔不菲的费用。
当黄昏到来之际,莱斯特才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思维同灵魂轻快地将要飞入云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没有什么能阻隔在他的面前。
莱斯特站在店前的台阶上,抬起手,就像想要抓住一种有力跳动的脉搏——那或许是来自于这个陌生而充满挑战的时代,也或许是来自于他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对于身份的不平和愤恨。
“你很高兴。”
莱斯特温和地回答:“我一直在盼着这一天。金钱、权力、香车美酒,总是会叫人高兴的是不是?”
维克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毛:“我不愿意做那个让你扫兴的人,但我必须告诉你——不怎么好的消息,查理·霍克利来了,今天刚下船,做好准备,亲爱的,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莱斯特收敛了最后一丝笑意,灰色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色,他就像在一瞬间全副武装,成为岁月长流中坚不可摧的堡垒要塞,无形的力量和压迫散发出来。
“我早有准备。”
维克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退让一样的垂下了肩膀:“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这边,莱斯特。”
作者有话要说:QAQ窝回来了。。不要嫌少,窝找一下状态,太久没写,手好生。。。
接下来是另一波gaochao惹,hhhh不会太虐,但莱斯特可以专心发展事业惹。。。
刷了一下评论,也是醉了,作者现在的玻璃心好像升级了,负分已经不能动摇窝惹。。。就想问一句,窝要是死也不写你去哪儿看盗文啊呵呵,就好像盗文没有英语一样,不懂不还是不懂蛮。。。
小剧场【很多很多年以后的卡尔】
卡尔最近多了一个毛病,他开始没完没了地抱怨这么些年来他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情敌。
莱斯特想他大概是更年期到了。
这种情况持续到圣诞节,卡尔在床头挂上了毛线袜。
莱斯特半夜悄悄爬起来偷看了他藏在袜子里的纸片:
【他还是那么美,可我却有了啤酒肚和皱纹,他会不会爱上那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莱斯特偷笑着在纸片下面写到:
【戒掉你的甜食和酒精,从明天开始一起运动。最后我保证,我们会一直到老。】
☆、Chapter 36离开
长岛一带哪怕是在深夜也不会显得太安静。
那些尖顶的大房子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和尖叫声,霓虹灯缓慢而傲慢地坠落地面,这路上实际清冷得可以,甚至连流浪猫狗都踪迹罕见——或者也可能是尽职尽责的保安赶走了它们,但老实说,没多少人在意这个。
莱斯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那些冰冷的东西仿佛顺着呼吸道流淌出去,他感觉自己多少好受了些,但仍然有些头重脚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热伤风,听上去真是够蠢的。
莱斯特的脚步一向轻快,落地无声——很多人都说他是个耐心细致的好好先生,但事实是,十年如一日地容忍苏珊那些不太可爱的精神性小毛病确实让他锻炼出了一副好脾气和一些体贴的小习惯,但也就是这样了。
阿什半靠在路灯杆上抽烟——金棕色的头发映着一点儿光,分成界限分明的两块,他看起来似乎过得并不太好,两颊消瘦得吓人,隐匿在烟雾里的皮肤就像是一块坚硬而死气沉沉的雪花白石膏。
“你是在等我,对吗?”
“啊——什么,哦,是的,是的,莱斯特,你还好吗——不,我是说,晚上好......”
阿什手忙脚乱地熄灭了烟,烟头大概烫着了手,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然后小声地向他问好,像是十分沮丧于弄糟了这个会面——他们有好几个月没见了——整个夏季对于阿什来说就像是一场漫长而没有尽头的酷刑。
“晚上好,我的朋友。”莱斯特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递过一张手帕,“我想你需要这个。”
阿什难过地叹了口气,为难地用双脚在地面上蹭了两下:“莱斯特,别回去了。老霍克利先生来了,布克特夫人扬言要把你赶出白杜鹃——我听梅说的,你知道她跟在霍克利小姐身边,总有些特殊的门道。”
莱斯特真心诚意地微笑起来,他走上前拥抱了阿什,那男孩儿在他怀里抖得不像话,他用力地揪着他的衬衣,就像是抓着北大西洋上那块破碗橱一样——他就好像随时都能声嘶力竭地哭那么一场。
“嘿,伙计,别像个娘们儿似的。”
莱斯特摊开双手,阿什看上去有点恼羞成怒地推开了他,粗鲁而随便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Piss off.现在你怎么说?杰西卡收拾了一些东西,但我想你绝不愿意就这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