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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呼吸 (酒桃)


  “疼。”陈放的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声音比身体颤抖得更为厉害,“雨……好冷啊。”
  路识卿后知后觉地抬手关掉不断喷洒冷水的淋浴,小心翼翼地拨开陈放额前打湿的头发,“别在这里淋水,出去就不冷了好不好?走吧。”
  “……不,不走。”陈放没抬头,鼻音浓重地说胡话。
  不能由着陈放这样僵持下去,路识卿皱了皱眉,打算直接将陈放抱出去,手刚扶上他的肩膀,换来的是身体更为剧烈的颤抖和显而易见的惊惶和抗拒。
  路识卿悬在半空的手一僵,心猛地疼了一下,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陈放,你看看我,是我,别怕。”
  陈放似乎费力地听懂了路识卿的话,谨慎地抬头,从臂弯里露出两只水淋淋的眼。
  “路识卿……你,你是真的吗?”陈放看着路识卿,眼珠慌乱地晃动几下,没等路识卿回答便将整个身体扑到他怀里,用尽力气将手臂收得很紧,像捉住梦中幻象生怕他会再次消失一样,声音也急切地落进路识卿耳朵里:“我害怕,好疼,好疼啊,救救我……别走,求你,我不讨厌你,不要走……”
  陈放身上湿漉漉的,扑进怀里的时候把路识卿的衣服也湿透。
  可路识卿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问题,他似乎同陈放一起回溯到某个不堪回首的惨烈场景,无数次出现在他四年间的噩梦里,一场锥心刺骨的暴雨,一个决绝的背影。
  讨厌alpha。是omega离开前留下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四年以来一直像芒刺一般根植在他心上,将alpha的自尊戳得千疮百孔。本该万众瞩目引以为傲的alpha身份几乎成了他不敢直面的致命弱点,让他在那个雨夜,断筋碎骨般失去了最在乎的人。
  有液体源源不断地滴落,顺着路识卿的脖颈蔓延进衣领里,在胸膛前留下滚烫的痕迹。
  是陈放的眼泪。
  与暴雨截然不同的温度,轻而易举便能将尘封四年之久的记忆一举推翻。
  路识卿的心脏被那道泪痕烫得发痛。
  恰恰是这样的疼痛让他如梦初醒。
  他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那时陈放说自己讨厌alpha,却从没说过讨厌他。


第83章 他想要的都这么简单
  雨声未歇。
  路识卿就着陈放攀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把他抱了出去,这次他没有挣扎,只是眼泪和水滴交替着落在路识卿脖颈上,冷冷热热的触感,把路识卿的心弄得反复蜷缩又胀开似的难受。
  身上湿着容易感冒,路识卿帮陈放换掉了湿漉漉的衬衫,披上浴袍,用温热的风帮他吹头发。
  陈放很安静地坐着,任路识卿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他逐渐停止了哭泣,脸上的泪痕先湿透的发丝被吹干,带有热度的暖风萦绕在周围,让陈放有些紧张的身体逐渐舒展缓和开。
  不知道陈放究竟淋了多久的冷水,路识卿担心他会有些难受,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脸,惊觉平常略微冰凉的触感现下甚至比他掌心的温度更高些,像是发烧,当即关掉吹风机放到一边。风筒传出的噪声戛然而止,暖风热意失去来源,取而代之的是陈放更为清晰的压抑喘息,一声声落在空气里,使得周身热度有增无减,甚至变本加厉地将两人包裹起来。
  “你的脸很烫。”路识卿蹲下身子,看到陈放干燥潮红的脸颊,颜色较平常更为鲜艳的嘴唇微微张开着缓慢吐息,呼出的尽是绵软又滚烫的气息,当即让路识卿意识到:“是发热期来了吗?”
  “你,你回来啦。”陈放答非所问,声音轻得像要飘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路识卿,好像意识脱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满心满眼只有面前这个人。
  “回来了。”路识卿心疼地皱起眉头,用手臂把陈放的身体轻轻带进怀里,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alpha腺体释放着柔和的安抚信息素,缓解omega焦虑的不安情绪,“别怕,我回来了。”
  陈放的脸靠近路识卿的后颈,小口小口地喘息,依靠本能汲取熟悉的松枝香。
  他知道自己在路识卿的怀抱里,或许是这样的感觉过于踏实心安,容易让人变得软弱,连一丝疼痛和委屈也变得难忍起来。
  陈放把自己的身体稍稍往路识卿的怀里缩,像畏寒,又像躲避世间险恶,唯有此处是避风港一般,他放下所有强撑的坚强戒备,全身心依赖抱住自己的人,瓮声瓮气地诉说委屈:“我,我有点难受,腺体好疼。可是我刚刚没找到你,我还以为……”
  “对不起,对不起放哥。”路识卿不住地道歉,双手捧住陈放的脸,小心翼翼像对待历经千辛万苦才修复如初的易碎品,“我回来了,没有人会伤害你了,不要害怕,以后我陪着你,我在呢。”
  陈放看着路识卿,默默了许久,并非对他的话心存疑虑,而是似乎有更加在意、需要寻求确认的事情:“卿哥,别走。”
  这是经年疼痛遗留在心上的、从没有被忘却的伤疤。
  也是失而复得的爱人对他唯一的请求。
  路识卿看着陈放眼睛里的潮湿即将滴落,好像蒙蒙雾气正在散去,瞳孔正中显露出清晰的人影。他看到陈放眼里的自己,很迟钝地意识到,他究竟是不是alpha,omega是否需要他的信息素,这些反复被纠结过的问题其实好像都无关紧要。
  自始至终,陈放想要的都这么简单。
  “不走。”
  (以下部分有删减,完整版指路看作话)
  头发最终只吹得半干。
  陈放擦着路识卿鬓边将要落下的汗珠,摸他因为用力而紧绷的手臂肌肉,说他:“你好凶啊。”
  “你说叫我不要忍着的,现在反悔来不及了。”路识卿嘴上这样说着,又问他:“我可以这样,对吗?”
  “可以。我说过的,你永远可以。”陈放笑了笑,“现在还算永远呢。”
  路识卿和陈放相视一笑,低下头与陈放接吻。
  他想起那个阴雨天的生日,他们挤在酒店的小床上,也是像现在这样,周身翻腾着滚沸的爱意,把彼此拥抱到无法更加紧密的程度。
  原来那时候,陈放这样一个说话做事前总有颇多顾虑的人,就已经很认真地对他说过了永远,直到现在还作数。
  路识卿把头埋在陈放脖颈间,贪婪地呼吸着,是alpha的占有欲作祟,像是要把所有属于陈放的气息全部攫取进身体里,让他从此以后只能为自己所有。
  滚烫的气息扑到陈放后颈上,他预料到接下来将会有犬齿刺破他的腺体,下意识里的恐惧使他周身颤抖一瞬,双手无力地抵住路识卿的肩膀。
  “放哥,你是我的。”路识卿吻了吻陈放,很认真地看他的眼睛,“你是我最爱的人,别害怕。我怎么舍得让你疼。”
  陈放的眼睛又湿了,抱着路识卿的脖颈拉近自己的身体,默许了他的掠夺和标记。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又安心踏实受着疼的人。
  犬齿刺入腺体时还是有轻微的刺痛,生理性的眼泪从陈放眼角滑下来,很快被路识卿带着两种信息素纠缠气息的吻吞没,很轻很小心地,把他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替他吞掉。
  浴缸里蓄好了温水,路识卿把陈放抱进去,沾湿毛巾,难得细致地替陈放把身上黏腻的汗渍擦干净。
  陈放背很薄,皮肤很白,虽然他人并不娇气,但本该是娇生惯养的omega体质注定他连水温烫一些都会留下红痕在皮肤上,更何况那些指甲或牙齿暴力留下的印记。
  路识卿看着陈放后颈腺体上新旧交叠的伤痕,齿痕、标记,还有像是指甲划出来的新伤,又想起那天他恍惚间在抠手腕上的疤,眼神黯了黯,在他胳膊上擦拭的手一顿,将他的手臂翻了个面,露出那道明显因为处理仓促而更显狰狞的伤疤,低头吻了吻。
  陈放下意识藏着那道疤,如今被路识卿的嘴唇贴着,他有些想躲,又见路识卿轻缓又虔诚的模样,一时不愿让这个吻落空。
  “太丑了。”路识卿抬头后,陈放把手腕向暗处略微转了转,垂着眼有些不敢看路识卿眼里的情绪,闷声问一句:“这是干嘛啊。”
  “放哥,我不会让别人再伤害你,但是你能不能……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路识卿皱了皱眉,眉间有浓稠的痛苦被挤压出来,湿了路识卿的眼睛。他将自己的手掌附上陈放手腕上的疤,像是担心鲜血会再次从早已愈合的疤痕里溢出来似的,又不敢用很大力气,生怕经年的伤疤依旧会刺痛一般,“多疼啊。刀刃或者指甲,都别再用来伤害自己了。”
  “不是,不是自/杀。”陈放反握住路识卿的手,在轻轻颤着,他读懂路识卿神色间的痛苦叫作恐惧,也明白那种恐惧的来源,不过是怕他在他看不到的时间地点,轻易放弃了自己。
  其实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
  伤口还没有愈合,他浑浑噩噩地坐火车来到了首都。
  起初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被摔碎的人生继续下去还有何意义。
  只是走出车站的一刻,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和路识卿曾经来到这里时拍给他看的照片里,一模一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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