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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地球 (布洛卡区)


  他晃悠了一整周,浑浑噩噩的一周,几乎无时无刻在想那个和他完全不同的男孩,那就叫穷人吗?可穷人会那么干净好看吗?穷人都那么冷漠自矜吗?钱和情绪是同进同退的共同体吗?程声搞不明白这些,他身体里那股燥热的火又升上来了,正好堵在那天晚上被张沉那轻飘飘的一眼刺出来的针孔上。程声找遍浑身也没找到那个针孔,它藏起来了,或者原本就是隐形的。
  夏天的日子走得慢,白昼被扯成一大片黏糊胶水,程声终于忍不住了,他跑去问奶奶张沉家的地址,奶奶却说不知道具体地址,只知道是三钢家属院,张沉一向自己拎着工具箱上门服务,没人知道他家具体住哪儿,所有人只有一串张家的电话号码。
  这话让程声急了眼,他又毛躁躁去冰箱开了瓶汽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净。
  打电话?这可不行,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连认识都算不上,打电话说什么?
  冰镇汽水只让程声冷静了一小会儿,很快他就急躁地在这间老房子里四处环绕,白刷刷的墙皮,一台老电视,绣着牡丹花的沙发罩,还有沙发后面银亮的暖气片。
  扫到暖气片的那一刻,程声浑身绷紧了,他屏着呼吸走近这排看起来有些岁数的暖气片,尝试性摸了摸,铸铁表面粗粝得很,程声把手指放在上面来回摩挲时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他回过头看了看,奶奶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锅碗瓢盆叮铃咣当,这是在准备今天的晚饭。
  程声站起来走到阳台,凭小时候的记忆,在和他几乎一般高的军绿色铁柜里翻来翻去,终于在最里层找到了一把几乎生锈的铁斧子。他小心翼翼握起木制手柄,掂了掂这把斧子的重量,不算特别沉,几斤的样子。
  厨房抽油烟机轰隆隆响起来,刺耳得紧,奶奶把门关起来,丝毫没看到程声刚才阳台走出来,正拎着斧子,蹲在暖气片前打量。
  暖气片两边连着细长的铁管,程声的目光在正中间的暖气片与两侧的管子之间来回游荡,终于在扫荡几回合后咬牙下了决定,一只拎着斧子的胳膊倏地举起来,哐地一声砸在暖气片底部一角。
  这一下程声没敢使尽全力,怕动静太大把厨房里的奶奶引出来。可这轻飘飘的一下只让暖气片表面裂了几道细微的小口,里面的水还装得稳当当。
  程声看着上面几道缝隙,额头开始冒汗,但他没忍住,秉着气再次挥了一把斧子。这次他卯足劲,铁质暖气片立刻发出咣的一声响,裂缝口子顺着铁层又蔓延出一大截,里面的水终于淅淅沥沥从裂缝里漏出来,滴在瓷砖上。
  厨房抽油烟机的轰隆噪音仍在继续,偶尔传来几声颠勺和奶奶哼歌的声音。
  程声拿胳膊抹抹额头上的汗,把斧子重新撂回阳台柜子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回自己卧室,卸了全身力气倒在自己床上。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疯了?似乎不是,他只是迫切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再次见到那一眼主人的机会,他只不过选择了一种不那么美好的方式创作这个机会罢了。
  厨房抽油烟机的巨响停了,提提踏踏的脚步声响起来,程声望着天花板,然后听客厅里的动静。果不其然,他还没数完天花板上究竟有几道剐蹭痕迹就听到奶奶的惊呼。
  “怎么回事?大夏天暖气片怎么裂开了?”
  没隔几秒钟奶奶就开始朝卧室里吆喝:“声声!你出来帮奶奶去卫生间拿个盆,咱家暖气片不知道为什么裂开了。”
  程声翻身跳下床,一边装模装样念叨着“怎么回事”一边跑去卫生间挑了个大红塑料盆,端着它跑到客厅,递给蹲在暖气片前面检查的奶奶。奶奶把盆挨着不断往下淌水的地方放置好,对着那几道裂口左看看右看看,再回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看自己孙子,开口了:“怎么忽然出现几道口子?你是不是碰暖气片了?是不是你那些个乐器不小心砸在上面了?”
  “哪能啊?您别冤枉我!”
  程声立刻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辩解:“我刚刚一直在屋里躺着,况且我那吉他鼓都是木制的,怎么可能砸出一道口子?”
  李奶奶半信半疑收回目光,往程声后背拍了一巴掌,催促他:“赶紧给小张打个电话来看看,一会儿越漏越多就麻烦了。”
  程声“哎”了一声,乐颠颠跑去茶几翻电话本,眼睛顺着字母顺序划拉下来,终于找到张沉家电话号拨了过去。
  接到程声电话时,张沉正在和张立成李小芸围着小茶几吃晚饭,凉拌麻油土豆丝,一碟花生米,还有几碟小菜,一家三口慢悠悠吃着晚饭,话题正巧聊到城西设计院的李奶奶家。
  张立成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满杯白酒,又给张沉面前的小玻璃盅里添了半杯,神秘兮兮地给母子俩讲起最近听来的八卦,“老找咱家修东西那个李老太太记得么?”
  说起这个,张立成立马换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语气,“老太太来头可不小,她男人是咱云城设计院的总设计师,那个姓程的,前几年在北京不在了,她大儿子现在是北大教授,文/////革那会儿还被批斗过呢,就跟咱这儿火车站那个跑车老刘似的,被人家拿绳子五花大绑吊起来,一个教书的,那会儿连学生都敢打他,啧!她家老二可比老大厉害,是个军区的文职官,家门还有警卫员守着哩!听说一个月能拿这个数……”
  张立成伸着脖子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继续念叨起来,“你说这人生怎么这么不公平?一生下来就已经分好三六九等,咱们怎么就投胎不到这种人家?”
  母子俩都没吭声,默默各吃各的。
  张沉对邻里八卦没一丁点兴趣,只顾拿筷子捉盘里的花生米,一颗一颗放进嘴里,再抿几口他爸刚刚给他倒的白酒。
  可张立成讲起街坊邻居的闲话来像只嘴抹油的乌鸦,就算没人搭理他,粗糙的嗓音也能哗啦啦往外流,“这老太太也够倒霉,大儿子媳妇生不出孩子,俩人又离不了,那二儿媳妇倒是给她生了个孙子,跟沉沉差不多大,可是古怪得很,总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要我说这就是上大学上的,越有文化脑子越有病,你看对门杨明明早早下矿里就没那些屁事。”
  他正在兴头上,原本还打算接着往下说,茶几上的红塑料壳电话却忽然识相地叮铃铃狂响起来。
  张立成只好作罢,喝口白酒润润刚嚼完八卦的干嗓子,食指往电话那儿一指,自然地使唤张沉:“接一下电话,估计又有活儿来了。”
  张沉撂下筷子,走过去接起电话,他的一句“喂”还没说出口就先被对面热情的声音镇住了,是个说不上陌生更谈不上熟悉的声音。
  张立成抿着酒,竖起耳朵,时不时往儿子那里瞥几眼。张沉接起电话后皱着眉头听对面说了很久,才开口叮嘱几句,“先把入户阀门关了,我马上过去。”
  对面好像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细节,张沉依然皱着眉头听,等全部听完才详细教那边的人怎么做,“在暖气片旁边有个扳手样的东西,那个就是入户阀门,把它扳上去,剩下的等我过去处理,不要乱动。”
  等张沉扣下电话以后,张立成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问儿子:“不是李奶奶家?我听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
  张沉顺手拿起沙发上一件宽松黑短袖,随意套在背心外面,有些敷衍地回答张新成:“是李奶奶家,刚刚那是他孙子。”
  张立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漫不经心道:“大院那个?你记得跟人家打好关系,没准以后用得到,现在走哪里都吃关系。”
  张沉抿着嘴,说了句“又不认识”就去阳台柜子里挑拣了几个工具,塞进自己的黑色双肩包里,拎起背包带往肩上一挎就打算出门。
  张立成一只胳膊撑在餐桌上,不满地朝儿子背影喊:“你听点儿大人的话,你爸又不会害你,交个有权有势的朋友少打十年工,现在全是吃关系哩!”
  张沉攥紧书包背带,重重呼了口气,砰地一声把大门合上了,耳朵里流进来的最后一句话是张立成在和李小芸念叨:“这倔脾气迟早要吃亏,迟早要吃亏……”
  张沉没理会,下楼给摩托开了锁,把原本松垮挂在一侧肩膀上的双肩包背好,蹬一脚摩托撑子,翻上摩托,在车把手上熟练拧几下,潇洒地奔城西程奶奶家扬长而去了。
  程声特意把睡衣换了下来,穿着件薄衬衣,在沙发上坐立难安等了快二十多分钟才终于等到一阵轻缓的敲门声。他唰地站起来,做了两组深呼吸才跑去开门。
  奶奶家还是原先的老铁门,拉起来叮铃咣当响,这阵刺耳响动给了程声安全感,他哗地一声把门全拉开,人还没看清就先一步主动打招呼:“你终于来了,再不来奶奶家要被水淹了!”
  说完他才瞥了眼门口的张沉,比他高不少,穿着件宽松的黑t恤和工装裤,肩膀一侧搭着双肩包,垂着眼睛看他。
  “不是已经把阀门关了吗?淹不了。”
  程声被他看得紧张,掩饰性“嘿嘿”两声就把他请进家,正巧这时候奶奶从客厅探出头,看到俩人并排进门,热情地先招呼张沉:“沉沉来啦?你给看看,是不是要换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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